陆谭埋头抠指甲,跪坐姿势不舒服,他又调整为蹲坐,下巴搁上膝头,对晏知山的质问充耳不闻。
太阳xue阵阵刺痛,晏知山烦躁地摘掉眼镜,解开脖间领带,上前抓住陆谭胳膊要他面朝自己,却发现他不是在抠指甲,而是把玩着手心一串银手镯。
见他过来,陆谭以为他又得像上回那样强迫自己,还会收走他的小手镯,于是先发制人,往他伸来的胳膊发狠咬了一口,接着飞快地下了沙发,自以为聪明地跑去床上,从被子底下翻出那件汗衫搂在怀里,再当着晏知山的面,将手镯套进手腕。
“这麽宝贝,段争送给你的啊?”晏知山抬脚踢远掉落在地的西装外套,大迈两步,捉住来不及逃跑的陆谭。
他又发病了。脑袋在嗡鸣,耳朵里塞满陆谭痛苦的尖叫。可他没法控制自己的施虐心,而攥着陆谭的手腕往床边磕,咚的一声,第二声,第三声。陆谭的手腕被暴力弯折,指关节蹭出了血,那串手镯也终于到了晏知山手上。
门外蹲守的赵特助只听屋里传来响亮的砸东西的声响,心惊rou跳地等着晏知山命令。
许久,门终于打开,晏知山头发散乱,右手鲜血淋漓,他随意取了一块手巾擦拭,又对赵特助道:“找人过来。”
在他背后,赵特助看到陆谭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脸边是那串被砸碎的银手镯。
陆谭惹怒晏知山,后果是手腕脱臼。特护替他更换衣服,瞧见他背后布满大片吻痕,青青紫紫的很新鲜,当是晏知山床上粗暴,不禁可怜陆谭傻子一个,还得遭受非人折磨。
屋外,赵特助交过企划,有些欲言又止。
晏知山右手缠着绷带,正闭目养神:“不说就滚。”
“陆教授今天上午打来两个电话,他希望能和陆先生通一次视频。”
“你没告诉他?”
“说了,但他好像不太相信。”
“不相信,他为什麽不相信?”晏知山睁眼,“一个傻子,Jing神状态差,憎恨把弟弟丢掉的父母,这不是理所应当的?”
赵特助低头:“是。”
“原话告诉他。”
“……”
“听不懂?”
“陆教授的意思,如果陆先生还是没有好转,他会亲自来津市把人接走。”另外半句话赵特助适当做了保留。陆孟电话里态度强硬,似乎是对晏知山这段时间的反常起了疑心。往常刻板严肃的老教授居然用上“警告”,要赵特助代为转告晏知山:无论如何,陆谭是陆家的孩子,他不姓晏。
赵特助嘴里应了,实际哪里敢把这句话转告晏知山。别说一个陆孟,就算真是陆谭心里那个宝贝弟弟来了,晏知山恐怕都能把人一个个解决了。
交代完了,赵特助预备下去处理公事,晏知山却话锋一转,问起前些天要他搜集的资料。
“段争出身南方一个小县城,四五岁被拐卖,养父有前科,养母是痴呆。那座县城就像一个中转站,很多居住在那儿的人口都涉及拐卖,不过因为卖方来自全国各地,很难彻底追查。”
“四五岁?”
“是的。”
“那就巧了,”晏知山说,“陆远岱被拐走的时候,也差不多这个年纪。”
“或许陆先生只是移情,把他当做弟弟。”赵特助试图给陆谭开脱,音量却在晏知山意味不明的凝视下渐弱。
“移情,移情,”晏知山反复咀嚼这个词,半晌嗤笑一声,“你们真当他是傻子?”
赵特助发怔:“这——”
“我倒真挺想看看,他到底是移情,还是真情啊,”晏知山将眼镜架上鼻梁,“去做鉴定。”
特助糊涂:“谁和谁的鉴定?”
晏知山说:“陆谭,和段争。”
翌日下午,黄铭鸿跟着段争,时隔数年再次走进社团那间Yin沉沉的宗堂。堂上摆的牌位众多,其中曾国义立在正中。段争到他跟前,隔着Yin阳祭拜他。
收到下属消息,程东阳不急不缓地赶来,后他一步站着,突然摘下大拇指的青玉扳指放上桌,说道:“你不打招呼过来,撂倒门口我十多个手下,看来是想和我抢这个了?”
“你不拜他?”
“有什麽用?”程东阳仰头看着昔日养父,“人都西去了,何必再拜,装模作样。”
“当年我进社团是意外,临死时候被你救上,是欠你一条命。但加上冯斌,还有其他十多条人命,这算是你欠我,还是你欠冯斌?”
“他罪有应得,按照规矩被处决,是不算你;不过他死在你手上,要说算你的,也说得通。”
“我有一点不明白,你为什麽会找他?”
“段争,你难道到现在都没有发现,你和冯斌其实很像麽?你们都表面上忠义两全,可那是你要的吗?你想留在曾国义身边当他的狗吗?你不想,他也不想,我只是给他一点点忠告,他就迫不及待地往下跳,”程东阳靠近,“段争,你有没有问过你自己,你割断他喉咙的时候,心里到底是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