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新颜坊里的姑娘是接客的,”若耶眯起眼睛似是在回忆,ji女的死亡是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的,她们所接受的每一个客人,在带来叮当作响的银钱时,也带来大把大把的死亡。每当仰面朝天,她们看到的就是死亡。“你时常可以看到她们脸上YinYin的、死亡的气息,任何胭脂水粉都无法掩盖,雅玉就是这样的。后来我接手了新颜坊,把它改成乐坊,只有吃不着的才是最好的。只可惜雅玉她……”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几不可闻地说:“劫数啊!”
清芷来来去去一句话都没说,只看着一室的牌位想:自己以后也会成为这里的一员,也好,总算有了容身之所。
回到新颜坊,她不敢关门,整夜整夜开着门,一关门她就想起挂在门后的尸体,又想到静谧的佛堂,想到铺天盖地的牌位。她觉得自己已不像一个活人。
郑君予在她的屋里搭了个地铺,本来他推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损清芷名节,但打发他来的若耶说,坊里的人没哪个是有名节的,他不愿就罢,自有别人愿去。于是他还是乖乖的去了。
白天从庵里回来,清芷平静得出奇,郑君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她明明悲伤却无处宣泄是最可怕的事,所以听见她夜里不住翻身便问:“睡不着吗?”
“抱歉,吵到你了。”清芷略微有些鼻音,“怎么都闭不上眼睛。”
“我也睡不着。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他在黑暗中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曾经遇到过一个古怪的女人,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一个人在大院的角落里等死。倒不是病有多重,症结全在她一心求死。我出手救她,她自然百般不愿,最后我强灌了她几天药,她终于答应我要好好活下去。只可惜我后来再去看她,她已经不在了,连住的屋子也变成了柴房。我们或许无法相见,但我相信她一定是逃出了自己的牢笼。生活就是这样,有人逃出生天,有人泥足深陷。我们都该庆幸自己还活着,只要活着一切都会好的。”
他?是他?那分明是他和她的故事,清芷听出来了,谁说他们不会相见?原来冥冥中自有定数。
“给你样东西。”清芷把枕头下的锦囊递给他。
“什么呀?”他摸索着。
“是锦囊,里面曾有一把钥匙,一张图和几个火石。”
“是你?”他猛地坐起。
清芷下床点亮油灯说:“是我。”然后向郑君予深鞠一躬。她一直以为自己与他相见时必是欢欣鼓舞的,不想,真的遇见了也只说得出“是我”两字。
若耶手里拿着一张信笺,上面只有三个字,纪婉如。
当若耶遭遇纪婉如,现在的自己与过去的自己相携手,那种感觉说不出的百味纷呈。
纪婉如是没有长大的若耶。
她的手在轻颤。不曾眷恋,不曾留恋,她有的只是思念,思念过去单纯、美好的生活。也许无知是种幸福,但比起永远的天真她宁愿选择长大,让成长的痛在心里钝钝的蔓延。她不再是当初不懂世事的纪婉如,她是若耶坊主。而他不过是个想重温旧梦的故人。
抚触着信笺上遒劲的字,那是他的笔迹,和他的人一样,刚劲中透出憨厚。
见?不见?她坦然一笑,该来的躲不掉。
“雅玉,请他进来吧。”刚说出口,她便懊悔地伸手抚额,哪里来的雅玉?没了,没有雅玉了。
清芷代替雅玉回答说:“坊主,就请到这儿来?”若耶没有再找丫环,只有清芷在空闲时过来帮忙。人,一旦习惯了另一个人是件麻烦的事,有了第一次就不能有第二次。
若耶点头,对镜整妆,到底是故人。
夏邦云再次见到若耶,这个曾经是他妻子的女人看起来比起前过得好得多。
“别来无恙?”若耶动手给他斟了杯茶。
“还算安好。我去过夏家,”他用的是去不是回,因为他已不再是夏家的人,其实他只是个养子,从来不是夏家的人。现在之所以还姓夏,是因为他不想没有姓。“夏家败了,只剩下几个老仆,靠变卖祖产过活。”
若耶不置可否地听着,夏家败不败与她无关,她不姓夏,连夏家的媳妇也不是。
“我见到他了,他整日与酒为伴,浑浑噩噩。”他继续说着。
“想必你也知道我离开夏家很久了,我们都和夏家再无瓜葛。”若耶打断了他的话,夏家对她而言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现在我只想知道你的来意。”
“我来见我的故人。”夏邦云只是她的眼睛。
“叙旧?”若耶挑起眉毛。
“我来问个问题,你为什么会离开夏家?”
“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他至今还念着你,醉酒后漫说着你的负心,他不可能赶你走。”
“是我自己走的,我本不是夏家人。”
夏邦云长叹一口气,“好一句我本不是夏家人。你我真是绝配。”
若耶蓦地想起当初他叛出夏家时说的也是这句。她笑了,举起杯子说:“我以茶代酒,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