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白日里睡饱了的任素衣望着已经不怎么圆的月亮,淡定地等着必然会出现的不速之客。
没错,这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月落前,帐外闪过一个鬼魅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连牧羊犬都没有惊动,守夜的暄妍却敏锐地察觉到了,立刻无声无息地追了出去。
任素衣见着了,忍不住轻叹。
到底,还是太年轻。
这样浅显的调虎离山之计,骗这样的小孩子,还是屡试不爽啊!
果然,两道身影消失了许久都不见再有动静,任素衣却很快察觉到,自己身后的夜色之中,隐藏了什么不能见光的东西。
逃是逃不掉了的。
任素衣很清楚自己就是一个废物。要本事没本事,要智慧没智慧,遇到这样的情形,不等死还能怎么样?
任素衣唯一的过人之处,就是在面对生死的时候,有一种漫不经心的坦然了。
“为什么要等那么久?你再不出来,我可要去睡了。”打个哈欠,仿佛真的很不耐烦一样。
“呵呵……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来人完全没有被揭穿的尴尬,姿态坦然如闲庭信步,温和友好得让任素衣险些要跳起来跟他握手拥抱了。
“程管家,好久不见。”任素衣浅浅地笑了起来。
虽然早知这女子与众不同,程四还是微微错愕了一下。
认识她以来,常见这女子任性恣意,但也是直至今日,他才第一次见到她露出这样雍容的微笑,方知原来此人不是没有天家气度,而是懒于作假罢了。
此时的她,竟是冷傲高贵得让人忍不住想拜伏在她的脚下。
好久不见。是啊,好久不见呢。
这次来使的,是中原天朝上国的程大人,而不是当年王府那个八面玲珑的程管家。所以“程管家”,确实是好久不见了。
程四怅然喟叹:“娘娘安好。”
任素衣浅笑地看向他手中之物:“是啊,此刻安好。而且很快,就会一直安好下去了。”
程四终于还是有了一丝动容:“微臣到底还是低估了娘娘。不过既然早已识破微臣此心,娘娘为何不早作打算?甚至——娘娘完全可以向默翰王子揭发了微臣,岂不简单方便?”
“你们总是这样,”任素衣敛了笑容,露出一种无奈的厌倦,“你们喜欢设计好一切,看着旁人在你们的算计之中苦苦挣扎,最后仍然逃不出你们的手心——这样很有成就感么?你们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甚至在猎物从一开始就放弃抵抗的时候,感觉到一种被忽略的惆怅,一种独孤求败式的空旷和寂寥?这是天下男人的通病,还是只有你这样野心太大的人才会有这样变态的爱好?”
程四终于很难得地有了一种被揭穿的尴尬。
忽然发现他自己确实有够无聊的。
本来这件事,完全可以做得无声无息,他却一定要当面向她揭晓一切,为的就是享受作为狩猎者的成就感吗?
很可惜的是他遇到了一个十分不可爱的猎物。
她竟然在他撒网之前就已经算到了他的方向和手段,却仍然如他所愿地入了网,最后没有一丝挣扎地坦然站在他的面前……
那样的淡然和笃定,反衬了他的仓皇和狼狈。到底谁才是被捕猎的那一个?
从来没有一个猎人在自己的猎物面前无地自容的,偏偏他就是。这也算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
“真是可惜了,我是一个很不乖的猎物,没有给你提供观赏自己的猎物挣扎的愉悦,甚至连揭晓真相的骄傲都没有留给你……我一定是一个最不讨人喜欢的家伙吧?做主人是,做朋友是,连做猎物也是。”任素衣冷笑着,遥望着轮廓明晰的寒月,带着一种淡淡的迷离,让程四都有些迷惑了。
可是迷惑归迷惑,猎物既然已经入网,断断没有再放走的道理。毕竟他捕获的,也并不是什么无害的白兔。
程四有些底气不足地笑了起来:“不。你是一个很特别的猎物,虽然你剥夺了我的成就感,但你带给我的惊奇,足以弥补这一切。”
程四顿了顿,见任素衣没有回应,多少带了几分得意:“拖延时间是没有用的。娘娘若是寄希望于您那对伶俐的小丫头……”
“恐怕又要让程大人失望了,”任素衣恶劣地打断了他,“我虽然不聪明,也受不了旁人用对待傻子的手段来对待我。我就是期待原本不会存在的鬼神,也不会期待那一对可爱的小丫头——暄和暄妍姐妹,原本就是你的人,不是么?”
程四再次被噎住了。
门帘响处,暄和脸色苍白地走了进来,一言不发跪在当地。
任素衣耸耸肩,无辜地望向程四:“这是哪一招?我是真猜不出来了。”
暄和结结实实地跪着,任凭任素衣怎么用力都拉不动:“请主子恕奴婢自作主张。这北番蛮荒之地,本不该是主子久留之处。鸟倦尚要归巢,主子漂泊这么久,也该是时候回乡了。”
“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