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岚衣再也听不下去,忽然挣脱了凌涵清的手臂,捂着脸迈着小碎步跑了下去。凌涵清有心要追,却有一人在这个当口起身离席,向一帮老臣冷冷发问:“任丞相无过?如此信口开河,诸位大贤的圣贤书都读到了何处?”
凌涵清追出去的脚步停顿了一下,肃公公顺势将他“请”回了座位上。
任素衣看那人时,却见正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桃花眼八卦男,叫什么水静帆的那个。
难得地一次,她和凌涵清对同一个人产生了兴趣。
她相信这个人不是来落井下石的,没有理由,直觉。
只见那水静帆恭恭敬敬地向凌涵清行了大礼,无视老臣们怨毒的目光,在凌涵清的注视下依旧从容不迫:“圣上明鉴,任丞相非但有罪,而且其罪非轻!”
凌涵清微微点头,双目之中透着欣赏。
老臣们难免泥古不化,还是年轻的读书人知事!尤其又是世代经商的,毕竟不同于那些读腐了书的!
“你且起来说话吧。”圣明伟大的皇帝对于得意的子民,从来都是宽容而仁慈的,哪怕他此刻并没有功名也不重要。
水静帆从从善如流地站了起来,侃侃而谈:“官官相护,莫不如此!任丞相与诸位大人素日交好,倒也难怪诸位大人这般为他开脱了!”
已经在地上跪了半日,老骨头都有些发麻的诸位老学究们脸上自然是挂不住的。且不说被一个后生晚辈铜臭商人当面指责有多么丢面子,最重要的是,此人口口声声说任丞相有罪,岂不是要怂恿皇帝弃糟糠宠那妖妇?
当下便有人直着脖子怒骂起来,水静帆也不在意,依旧从容地笑着,桃花眼掩着万种风情:“相府嫡庶不分,早已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莫非众位大人不曾听闻,任丞相早年为了纳一贱婢为妾,与发妻反目,致使发妻枯守佛堂数载,郁郁而终?莫非众位不曾听闻,那贱婢把持相府之后,怂恿任丞相将唯一嫡女弃掷偏院十余载任其自生自灭?莫非众位不曾听闻,相府嫡女衣食用度,比之庶女院中洒扫之婢尚且不如?相府嫡庶颠倒久矣,正道不存,已非一日之功!诸位今日信誓旦旦替任相开脱,莫非诸位家中亦有宠妾灭妻,悍婢欺主之事么?”
那几位原本直着脖子瞪着眼正要拼着一死以维护正统的老臣们早已暗暗点头,几乎连跪麻了的老腿都忘了,凌涵清却越听越不对,欲待喊停,已是骑虎难下。
任丞相见事有转机,早已跪伏在地叩首不已:“臣有罪,臣有罪……”
凌涵清双手成拳,掩在袖中“咯咯”直响。
好一个水静帆,居然给他唱这么一出!
口口声声宠妾灭妻,是在骂任丞相,还是在骂他?
岚衣之母在他的口中是“贱婢”,那么岚衣又是什么?
岚衣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庶女,这帮学究为什么不肯给她一个立足之地?
说到底,都是任素衣这个女人的手段,她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把那帮老学究都收服了!这样的女人,心机如何会不重?何况当着他的面都可以丝毫不给岚衣留面子,背着人还不知如何刁钻刻薄呢!
看来水静帆也是她的人,否则怎会这般费尽心机帮她说话?弃掷偏院十数载不闻不问?他可真能说!一个被弃之偏院十数载的孩子,如何会像她这般Jing明?她懂得的,分明比一个读过万卷书、行过万里路的人还要多!
很好,看来这朝里朝外,都是时候好好整顿一下了!
水静帆,你以为你控制了京城的所有米粮铺子,我便当真不敢动你么?
任素衣,原本念着一场相聚,容你在宫中尊荣也并不难,谁料你这般心胸狭隘,如此便莫怪他人无情了!
第六十八章 彻底消失
凌涵清冷然一笑,在场诸人俱是心神一凛。
等待他们的俱是未知,但天威面前,从来就没有退路。
他们管的不是皇帝的家事,而是这天下正道,是天下赖以为系的礼法纲常!
下跪的老臣俱是凛然无惧,就算此刻死了,也可以圆了流芳千古的夙愿,自此无憾了。
任素衣并不想承那帮老家伙的情,她知道他们不是为了她。他们自为信仰殉道,与她何干?
可是那个桃花眼……
他是为了什么呢?一个待考的举子,尚未领略过一日大权在手的风光,纵使富可敌国,也会有一些遗憾的吧?他是为了什么原因,可以放下所有,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开罪这天下之主呢?
为了她?鬼才会信!为了任丞相?为了权势?一个人如果连性命都保不住了,其他的追求还有意义吗?
此时的殿中,所有宗亲臣子,早已是呼啦啦跪了一地,除了凌涵清和任素衣以及他们身后的宫娥内侍,其他人等俱是跪伏在殿中,连头都不敢抬。
怪不得人人都想当皇帝呢,感觉就是威风啊!任素衣冷笑着:帝王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是不是?这些家伙都怕殃及池鱼呢!
跪在最前面避无可避的,是两鬓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