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山里的星星很好看吧,毕竟现在城里头光污染这么严重,可是很难看到这么灿烂的星空了。”他边说边走到邵怡冰身边,听到她顺着自己的话接道,“嗯,我记得我上一次看到这么灿烂的星空,还是在重庆郊外的山上。”
虽然这样说其实并不准确,无论是出差或是旅行,这些年里邵怡冰走过世界上许许多多的角落,从来不乏见到这样繁星满天的机会,可不知道为什么,方才乍听到同伴提起时,她第一时间想起的,竟然还是当年在重庆远郊露营时,那一夜的灿烂星空。
屈指算来,也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居然一直记到了现在,连同着当年和她一同赏月看星的人一起,此刻从她的脑海中一一翻涌,浮现在眼前。
“重庆,你以前去过重庆?”谭千越一听到某个关键词立马来了Jing神,方才在席间他留意到邵怡冰动筷不多,表情也格外僵硬冷凝,他只当是她吃不惯辣口,再加上满心嫌弃餐饮安排的缘故,却全然忽略了对方其实早在第一时间,抢在他前头就闻出了火锅底料的来源,“那你在今天之前,就应该吃过重庆火锅的吧!”
“我大学毕业后,曾经在环保组织工作过一段时间,有一次出差去重庆,参加了一个两地联合的公益项目,”邵怡冰颔首,“呆的时间虽然不长,却认识了一些当地的朋友,他们带我去吃过几次火锅。”
不过当时连甜食都决意戒掉的她,对原本就不喜欢的一切重油重辣的食物自然也是敬而远之,她之所以会受邀应约,而不是婉言推拒人情,也只不过是因为那么一个人而已。
昀见,都说人间别久不成悲,可时隔多年后再度想起那个名字时,大概是吃完火锅后浑身上下挥之不去的味道余威不减,闻起来依旧呛人,邵怡冰的眼底此刻竟然涌起微微的泪意。
秋水盈眸,从谭千越的角度看去,在极度的惊讶愕然之余,更是让他不由地慌了手脚,“哎哎哎,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对不起……”
“不,和你无关,”她抬手及时制止了他的道歉,“Sorry,我刚刚,只是突然想起了那时候认识的一个人,感到有一些难过。”
或许,真正牵动记忆的,从来也不是什么外在的有形之物,而是某种与记忆紧密相连的情感在被人提及的那一刻,落在心头的冗长回响。
一念心伤,可以让邵怡冰这样的果决性格回忆起来都能如此失魂落魄的人,应该不会太多吧,谭千越默默想着,那该会是怎么样的神仙啊,难不成比薛渺还要好看,比祁廉还有才华?
他下意识地屏气凝神,正以为接下来会收获一个动人绝美的爱情故事时,下一秒,对方却只是文不对题地补充了一句,“其实你不必担心。”
“啊?”
看到他一脸懵懂无知的样子,邵怡冰不由一哂,“我的意思是,我现在只把Terrence当成朋友和伙伴,你不必担心我对他还有什么别的想法。”
抓住当事人不在的契机,她主动开口,补完了之前未竟的解释,“至于在此之前,我一直不过是把Terrence当成我的同路之人。”
同路之人,不管外界此前对于她和唐念琛之间这段未遂的婚姻之约抱有怎样的看法,或揣测或鄙夷,她都一直是发自内心地欣赏对方,欣赏他的决断,也理解他的无奈。因为他们目标一致又彼此需要,所以邵怡冰从来不觉得和唐念琛结婚会是一笔多么冰冷无趣的交易,亦或者是一种自暴自弃的表现。
而她最后之所以会在对方已经抛出橄榄枝的情况下猝然终止了他们之间的谈判,也不是因为觉得两人之间再没有协商的必要,只不过,既然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希望她可以对婚姻和爱情怀有一点少女的幻想和天真,她又已经深深辜负过了一次,终是不可以再多辜负。
“只可惜大多数时候,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即使是同道最后也免不了殊途,同去却无法同归。”
置身于漫天璀璨的星辰之下,女子发出一句轻声的叹息。
唐念琛并不是第一个被她视为同路之人的对象,在此之前,她遇到过比他还要合拍的人。
百闻不如一见,诚如唐大少所言,这个时节的云南,风物迷人,可苍山之雪洱海之月,都不及山城郊外,昀见曾和她一起并肩仰望过的星空。
昔年初初相遇时,他是刚刚大学毕业,和志同道合的朋友们组建工作室的新锐设计师,是一个项目里历来都忍辱负重任劳任怨的乙方。而她那时,也已经彻底挥别了混乱不堪的过去,开始了一份专业对口的工作,作为GP的代表出差重庆,对接当地的一个环保项目,是传说中恶名昭著事多难搞的甲方。
浮光掠影,三个月的时光非常短暂,在一个人漫长的一生中无异于惊鸿一现,可她却还清楚记得其中的每一片光羽。
还记得设计定稿的那天,晚来风急,酒兴正酣,工作之外的时间也不必再分什么甲方乙方,工作室和GP的其他工作人员们个个勾肩搭背,围着篝火热情跳舞。邵怡冰自问凑不了这种高难度的热闹,便走到一边安静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