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衙役认得张涣,以为他只是来找人,便答道:“方才有人报案,说那北岭附近发现一具尸体,丁捕头带人过去了。”
尸体……
怎会有这般巧的事儿?枣玠不见了,那野外便发现了尸体?
张涣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身子失了感觉。待回过神来,又觉得躯体四肢一抽一抽地疼。
他想要立刻奔到北岭,身子却疼得没了力气。
就连内心深处也在抵触。
他见不着,那尸体便不是枣玠,枣玠便还活着……
这般自欺欺人地想着,他缓缓走到路边石凳旁,颓然坐下。
大脑空空一片,眼泪自发流着,也许涕水也在流,但终究受不住他的控制。
看着这熟悉的街道,他一时竟不知今后该去往何处,这具躯体、这颗心最终该归于何处。
他没有家了。
第39章
张涣在衙门前坐了许久,神情恍惚。一阵由远及近的喧闹声将他拉回神。
原来是丁盛与那王仵作回了衙门。后边几人护送着尸体,又有几人拦着那跟着看热闹的百姓,一行人匆匆关上侧门,将外人挡在衙门外。
张涣站在栅栏处向里边奋力张望着,隐约看到那白布下隆起的壮硕身体,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来。
枣玠瘦小,不是他。
虽然知枣玠如今生死不明,但知他未必是死了,这多少也算是个好消息。
想必是因方才过于悲伤,他如今竟乐得笑出声来。
守门衙役见他举动诡异,以为他是那凶手,便大声斥问。
张涣管也不管他,乐得直往家里奔去。
他本能想着,既然死者不是枣玠,那枣玠总是要回家的。
说不定,现在已经在家里等着他了。
他这一日经历一悲一喜,脑子早已混乱不清。
一切行动的依据,不过是他心中的愿望,而那愿望的来源,也不过是他那一厢情愿的爱意。
他奔到家门前,内心竟雀跃不已。待打开门时,里边定是正在扫雪的枣玠。枣玠若是看到他回来的痕迹,一定会埋怨他懒惰,不先将这雪扫了。
这般想着,便觉得屋里那因落雪而凝固岁月,缓缓开始流逝。
他推开门,却只挤出一道冷风,将他火热的身子冷却。
院子里依旧铺满积雪,与他几个时辰前见的那般并无二致。
只是面前多了两道弧线。是他推门时,门框在地上留下的痕迹。
枣玠没有回来过……
不!说不定、说不定枣玠这几日都在店里过夜,所以没有踩这雪地。
张涣爬上屋檐,看着店铺的内门,发现仍是被他撞开的模样,便翻了进去。
枣玠也不在里边。
他出去了!但今晚总得回来睡觉。
张涣安慰自己道。
看着这空荡荡的店铺,他也觉得有了理由:枣玠打算在这儿过夜,自然是要清空这些碍事儿的东西。
至于怎么积了那么多灰……定是枣玠做胭脂时没收拾好,落在这刻画台上的。
对了,胭脂……这满庭积雪,定然是枣玠对新胭脂制法的研制。可能雪水做出的胭脂,颜色更好看,也卖得更好些。
想到这儿,他不禁庆幸,还好自个儿没有将这积雪踩坏。不然等枣玠回来,怕是又要气得好些日子不理睬他。
枣玠恐怕也正是担心踩坏了这雪,才仅从店门进出。
张涣看着那从内锁着的店门,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便上手模拟着枣玠的行踪。
他打开锁,拉开店铺大门,走了出去,关上门;又推开门,走进店内,锁上门。
反反复复几次,他心道:就是如此,枣玠每日便是这般出入。
他自顾自放下心来,坐在店铺内,百无聊赖地等着。
坐久了,又觉得屋里有些暗,想要打开店门。但又怕常开着店门,路人要误会,纷纷来找他买胭脂。
他已经不是卖香粉的张涣了。
张涣想着自个儿事业也逐步走上正轨,心情也好了,不禁期待起今后的日子来。
他的第一份月俸,定要给枣玠买些补的。他从小到大吃了枣玠那么多饭,从那幼鸡一般瘦弱长得这般壮实,总要一点一点给枣玠补偿回来。
枣玠若也变得壮实些,便不会被那登徒子轻易欺负了去。
张涣正美滋滋想着,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香粉枣回来了吗?可有新的胭脂卖?”
张涣一惊,心道不能让人知道他在这香粉铺里。不然,又将他当成那卖香粉的张涣。
哪有捕快卖香粉的道理?
这般想着,他便默不作声,连气也不敢出,生怕门外之人发现店里有人。
张涣看着那门锁颤动,心里慌张,生怕它不结实,让那门给敲开。
若是被人发现他故意不应门,得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