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好了?”林凭云再次确认。
澄晖咬紧牙关,“想好了。”
“好。”林凭云点了点头,抬手向空一抓,手落下时,手掌中多了一个夜空蓝的琉璃盒——桃子大小,圆圆的,扁扁的。仔细看,盒盖上有几只大小不一的同色蝴蝶。
林凭云将琉璃盒递给澄晖,“打开。”
澄晖依言打开了盒盖,顿时一股淡雅的香气溢了出来,琉璃盒里是一盒透明的膏状物,像凝固了的鸡蛋清。
耳边响起了林凭云淡淡的声音,“这是光明膏,把它涂抹在失明之人的眼睛上,立时便可复明。”
澄晖低头看着那一小坨透明的光明膏,心里中五味杂陈。这时,只听林凭云又说,“至于你的第二个心愿……”
澄晖顿时抬头,忐忑地看着林凭云。
林凭云微笑,“别紧张,我说过会实现你的第二个愿望,说到做到。”
澄晖松了一口气。
林凭云伸出右手,掌心向上,越过澄晖对着门口的琉璃屏风微勾手指,“来。”
琉璃屏风上幽光乍现,一只蓝色的小蝴蝶从琉璃屏风上飞出来,一路蹁跹着飞到林凭云面前,落在他的中指指尖上,蓝色的翅膀微微翕动。
林凭云让妙心拿张纸来,妙心依言从书案上取了一张纸,放到林凭云的面前。林凭云的右手凑近纸张,嘬口对着指尖上的蝴蝶吹了口气,蝴蝶落在纸上,白光一闪,和纸张融为了一体。看上去,像妙笔丹青手画上去的一样。
林凭云将纸折了两折递给澄晖,“想实现第二个愿望时,拿出这张纸,对着蝴蝶吹一口,我就会帮你实现第二个愿望。”
澄晖小心地将光明膏和蝴蝶纸揣进怀里,然后对林凭云说,“我听说郎君助人达成所愿,需要所求之人为之付出一定代价作为酬劳。但不知郎君想要贫僧付出什么?”
林凭云摇头,“无所求。”
澄晖听了有些发愣,片刻后,他从一只袖子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靛蓝布包,放到林凭云的在前,他嗫嚅着,“这里有九两银子,是贫僧全部的积蓄,还请郎君笑纳。”
林凭云垂眼看着面前的小布包,忽然展颜一笑,“那林某就却之不恭了。”
妙心眼见着澄晖在听到这句话后,长出了一口气。
“大哥,你不该要澄晖师父的钱。”送走了澄晖,她忍不住对林凭云说。
“为什么?”林凭云笑问。
“我们并不缺这点钱,可这九两银子是澄晖师父全部的积蓄。”
林凭云摇头,“你错了,我恰恰应该收下他的钱。”
“我不懂。”妙心糊涂了。
欢郎跟着“喵”了一声,表示他也不懂。
“我收的不是他的钱,是他的体面。”林凭云拿起茶盏,呷了一口茶。
“体面?我还是不懂。”
林凭云放下了茶盏,“你想想,如果是你,真心实意地想要给我一件东西,就比如说是你做的糕饼吧,我却一再地推辞不要,你会作何感受?”
“会觉得你看不起我,会很难过,觉得很丢脸。”
“我若不要澄晖的钱,澄晖也是一样的感受。”
妙心和猫形的欢郎一起了悟点头。
澄晖回到了大兴善寺,当天夜里,他又做了噩梦。
第92章 《光明膏》[6]
五岁那年的三月三之后,他时不时地就做噩梦。噩梦的内容大同小异,甚至是一模一样:他先是和母亲在河边玩,玩着玩着,母亲跑过来抱起他,将他抛进河里。他在河里惊恐万状,不断地叫母亲救他,母亲只是站在河边一动不动,冷漠地看着他。
猛地一蹬腿,澄晖一头冷汗地从梦中惊醒,心脏怦怦地跳着。静悄悄地坐起来,穿上鞋,澄晖推开僧室,走了出去。因为悟性极高,为人机敏沉稳,方丈非常喜欢他,他得以独住一室。
坐在僧室前的石阶上,澄晖仰起头,望着天上的月亮。再过几天,月亮就圆了,然后,他就又能见到母亲了。他忽然对着月亮笑了一下,笑容有点悲凉,又有点嘲讽。
他二十七岁了,看上去是个完完全全的大人,可是没有人知道,内心深处,他依然是个五岁的男孩,哪怕被母亲抛弃、伤害,却依然渴望母爱,渴望见到母亲。
被母亲抛进索河后,他很快失去了意识,再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处荒滩上,可是已经失去了记忆,想不起自己姓甚名谁,家在何处。后来,他沦落成了一个小乞丐,一路乞讨,稀里糊涂来到了长安。
又过了几年,一次,大兴善寺舍粥,他跟着众乞丐去喝粥,大兴善寺的方丈发现了他,说他有佛相,劝他出家。他一想:出家作和尚,起码有吃有住,强过到处流浪,沿街乞讨千百倍。于是,他在大兴善寺落发作了和尚。
去年冬天,有一天下大雪,他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倒在地,头撞到石头台阶上。刹那之间,前尘往事尽皆归位。他想跟方丈告假,回荥阳去看看,却又纠结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