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的刹那,光芒大盛夺目得耀眼。长风猎猎,旌旗飘扬。天穹之上,残阳如血,犹如有烈火在熊熊燃烧。
长河落日,号角声与击鼓声齐鸣。金甲黑马踏平丘壑,从远处以破竹之势,山呼海啸疾驰而来,飞土扬尘黄沙漫天。
是灏章!
柏晏清胸口的律动比战鼓更激昂。
真的是灏章!
“王爷!”郑小六急切的呼喊骤然突兀地响起。
柏晏清听到呼喊,侧身一躲,眼看一支闪着寒光的锐利箭矢蹭着脸颊飞过。柏晏清一转身回首,就看到文斋拿着弓,大口大口地喘息。
脸上的擦伤处奇痒无比,柏晏清抬起手想用衣袖去擦一擦,结果却擦出了一手的血,怎么抹也抹不干净。
周围嘈杂了起来,士兵们纷纷围了过来,慌张地问东问西,有说要去给王爷拿药的,有说要先拿水洗净伤处的。
文斋的眼中布满血丝,喝道:“将军多年的苦心经营被你毁了!我成了无根之人,这一辈子也完了!你别想全身而退!”
柏晏清倏然感到头晕目眩,眼前的景象也重重叠叠模糊了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去。
“王爷像是中了毒!”
“那,那箭上,是不是淬了毒?”
众人猛然向后看去,却只见地上丢着一张弓,犹在震颤。
文斋跌跌撞撞地跑下楼,他不知道那支箭上居然淬了毒。在他远远地看到柏晏清走上城楼的背影时,心中翻搅的恨与怨便不受控制。
凭什么?
你是天之骄子,在阳光下亮堂地过日子,连老天都站在你那一边。我呢?我就是见不得光的影子,我就是生来命不好又卑贱,与生俱来的奴才命!我那么多年的如履薄冰和背负又算得了什么?为了成就你的大义?为了成全你的情情爱爱?
他拿起墙上悬挂的弓箭,尾随着柏晏清上了楼。
在他朝着柏晏清喊出那些话后,他看到了柏晏清诧异的眼神。然后柏晏清就木然滑倒在地,殷红的血淌在白雪般无瑕的脸上。
怎么会有毒?我又怎么会知道那箭上淬了毒?!天要亡他,这怪不得我!
文斋绞尽脑汁地想柏晏清该死的理由,可柏晏清温文尔雅,轻声唤自己名字的样子却怎么都挥之不去。
文斋腿一软,恍惚着瘫倒在地。
那一瞬,城门传来一声巨响,仿佛能撼天动地。
柏晏清感觉自己好像变得很轻,轻飘飘的,像是柳絮,又或是一阵微风。他好像在空中,看到了建安熙熙攘攘的长街,看到了皱着小眉头背书的百里博琰,看到了临鸢台上的红灯笼和南山上漫山遍野的锦绣繁花。
他还看到了衣衫不整的两个人,这亲昵的场面让他脸热也让他熟悉,好像是多年前在宜州的那个清晨。
他听到百里灏章对他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他想看一眼百里灏章是什么表情,是不是一脸坏笑,眼中却又有着明亮得烫人的爱意呢。
柏晏清觉得有些可惜,都怪自己当时太容易羞,被戳破是在装睡还有些恼了,就怎么也不肯睁眼。
要是那时能睁开眼,多看一眼就好了。
灏章。
灏章。
死当长相思。
“晏清——”
1“生当复来归。”出自(汉)苏武《留别妻》。
2“何当共剪西窗烛。”出自(唐)李商隐《夜雨寄北》。
3“死当长相思。”出自(汉)苏武《留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