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郊外桃庄。此时,桃花早已落了,除了庄内有袅袅青烟升起透着点生气外,所见之处皆是萧瑟。蔡云英的马车停在门外,她吩咐绿绮带着车夫去外围守着,妥当之后方进入庄中。庄里,樊玄子在烹茶,显然来了一会儿了。
“师傅好兴致,云儿老远就闻着香了。若没记错的话,此番是第一次见您烹茶哩。”人未近,声先至。樊玄子看了蔡云英一眼,再看了看火候,简单说了句:“当朝嫌烹茶繁琐,多弃用,莫说为师我,你又见过几人烹茶?坐罢。”
天寒了,即使在这江南之地亦能感觉冷了。樊玄子夹出些茶叶,放在茶漏中,在另一个壶中灌入滚水,将茶漏放进去,随即将茶漏拎出搁在一边。再将茶杯用第一泡的茶水往两个茶杯上浇,一壶茶尽,将杯子夹出,蔡云英接过,握在茶杯外侧当作手炉。
少顷,茶煮好了。樊玄子倒了两杯,蔡云英喝了一口,茶中加了姜片和桃花,原本应该入口清香甘醇的,因为姜片之过,有些激烈。蔡云英知道,师傅是怕这大冬天的一路过来受凉了。想到这,她心里一暖。
两人静静喝了许久茶,蔡云英又一茬没一查的说着话,眼神闪烁,总是在樊玄子不看她的时候看向他,待他要转目时也转向他处。一来二往,樊玄子终于按捺不住了,说道:“云儿,有甚事就直说。这踌躇样不像我徒弟。”
其实,在此之前蔡云英都在酝酿该如何和师傅提问,现下既然师傅都这般说了,她也就不再犹豫,开门见山道:“师傅,您是否在查章家?您还是要报仇吗?其实,其实云儿心中无恨。”
樊玄子料定蔡云英有事要问,但他以为多半是苏轼的事,没想到这小娘子竟是察觉到自己要对付章家了。按理说,上回解释过之后,她是不会再疑心了的,是哪里出了纰漏呢?思来想去,他心里叫道:“哎呀,定是这苏东坡放着西湖不管跑去找云儿,给说漏了。”
若真是这样,他该怎么圆回来。思索间,言语支支吾吾。蔡云英原本还算淡定的脸庞开始皱眉,最后焦急地说道;“师傅,您就别瞒我了。是也不是?”
看着云儿真切、期盼的眼神,樊玄子把心一横:“是,我是在查章家。章堂这老小子不是东西,见利忘义,忘恩负义,不给点教训,还有公理么?”
其实,樊玄子已经尽量说得委婉了,只是怕勾起蔡云英的伤心事,也怕她Cao不必要的心。
“师傅,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姨父一家选择袖手旁观虽无情,但也无罪。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如今我也好好的,咱们开开心心的,好么?云儿心中当真无恨。万望师傅心中亦是如此。”蔡云英松开了眉头,劝道。
甚么无罪,我的云儿啊,你都甚么都不知道呢?我又怎么忍心告诉你真相呢。何况,为师现在也不清楚,当初那个真相是不是事情的全部啊。樊玄子这么想着,看着蔡云英的眼神很复杂。但总算你心中无恨,挺好。
见樊玄子久久不语,蔡云英像儿时般拉着他的衣袖,摇啊摇啊,撒娇道;“师傅~云儿只剩下师傅了,咱们好好的,不要让他们坏了心境好吗?杭州城这般大,咱们躲着他们不见也便罢了,不碍事的。”
闻言的樊玄子原本已经渐变柔和的眉眼立刻又竖了起来:“何故要躲着他们!咱们又没犯错,为甚么要躲着!倒是他们最好躲着点咱们,不然,”
“不然,让苏大人打他们板子。”没等樊玄子说完,蔡云英抢着接过话。逗得樊玄子直笑。
“没错,咱们这苏大人别的不好说,打这jian商的板子他是敢的。”
见樊玄子笑了,蔡云英暗暗吐了口气,附和着,师徒两人笑得很欢。笑着笑着,樊玄子说道:
“不过,苏大人怕是没理由打他哩。”
瘟疫横行期间,江南药材行坐地起价这是人尽皆知的事,苏大人公正为民,若得证据定能敲打敲打他,为何师傅要说没有理由?蔡云英心想着,便问缘由。
樊玄子耸了耸肩,说道:“为何?因为这江南药材行背后之人不是章堂啊。”
若这事说给其他人听,可能要深究一番,可到了蔡云英耳朵里却是个好事,她盘算着,这幕后之人不是章堂,师傅也就没有切入点去找章堂了,两家可以相安无事。想到这,她心情又愉悦了几分。
回到府衙的樊玄子可不如回到幽篁楼的蔡云英那般心情大好。打草惊蛇是有用的,可是他发现江南药材行的幕后老板并不是章堂。这个消息让他震惊,因为之前的种种调查都表明章堂就是药材行的老板。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呢?
他将这个消息告知蔡云英确实是为了宽她的心,并不是骗她的,他太了解这个徒弟了,只是他瞒下了一些事。最近一段时间来发生的事情都在樊玄子脑海中显现出来:
江南药材行的出现,他调查发现药材行被收购的时间点和章堂来杭的时间吻合,掌柜的是秀州人,有一段时间,章堂经常出入,所以他认为药材行老板是章堂。于是利用素问的药方一来打破药材行敛财的目的,二来便于自己借口出城在鲍若兰的嫁妆中做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