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楼梯口就看到易忱坐在沙发上翻看着报纸,她心情一瞬间明朗连日的颓丧一扫而光,笑起来准备过去。
易枝刚准备过去却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她偏了偏头才发现陈芷坐在地上的坐垫上,头枕在易忱腿上随意地问他:“伯母对小栀妹妹有点过分哦,你真的不帮帮她吗?”
易忱翻了一面报纸,风轻云淡,不置可否。
易枝藏在木扶梯后面,往后退了一步,身体打着颤,他知道,他竟然都知道理他一直无动于衷地看着她被欺负,被侮辱。
只有她还自以为是地以为自己是在为了他付出,忍受。
没有一个人会眼睁睁看着自己所爱的人被欺凌无动于衷,他不喜欢她,根本不喜欢。
好痛。陈婉宸扇她巴掌时她没哭,做菜被切到手,每天吃剩菜剩饭她都没哭,可现在她咬住嘴唇,泪水还是忍不住往下掉,彻骨的寒冷混着口腔里的血几乎要让她冲出去质问他。
她最终还是落荒而逃,上楼把洗手台的水放到最大,手上的血污被冲掉,翻起的皮rou被泡白,露出一截白森森的骨rou,她脑中尽是这几年哥哥对她好的画面,眼泪在氤在眼里,看不清前路,为什么呢,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曾经的阿妈对她的好是假的,小妹对她的好也是假的,如今哥哥对她的好像也是假的。
她蹲在地上懦弱地哭泣,她恨自己,一切都恨,如果是别人,绝不会像她过得这么糟糕。
第二天她是在医院醒的,伤口被感染发了炎。
医生摇着头,心有余悸,“再拖会说不定都有截肢的风险了!”
易忱手抚在她的额头上,关心地问:“小栀,现在怎么样?哪里还不舒服吗?”
易枝眼睛望着天花板,又是这样的场景,和他捡到她那时一样,她躺着,他站着。
其实什么都没有变,他的诉求只有一个,让她为他卖命,为他做事。他和陈阿姨没什么区别,要一个免费的劳动力。
变的只有她,不知好歹胆大妄为地企图获得他的情感。
叫一句“哥哥”,她真的把自己当成妹妹了,是这样的,她太贪婪,怪她自己。
她掀开被子下床,歉意地对他说,“易先生,我没事,一点感冒,我先回去工作了。”
“易栀!”他把她拽回来,呵斥道:“易家没有你不会停转,回来躺着休息!”
她想笑却笑不出来,他极少有这样皱眉带怒气的动作,演到这个地步真是费心,她能怎么样呢,配合吧,配合。
她重新躺到床上闭上眼睛,“易先生,我想重新换个名字,易枝,枝,树枝的枝。”
〔1〕“到处已无花可吹,东风犹自舞残枝”里的枝。像她的生命一样,冰冷,颓败。
他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倒是质问:“为什么叫我易先生?”
“因为我们年龄差距很大,叫先生更合适。”
他温和的声音有了丝裂缝,略微尴尬地说:“……你觉得我年龄大?”
易枝没再回话。
依照她的要求,她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别墅,整日不再出门,重新学习搏击,刺绣。工作上用尽全力,却不再用心,不再像往常一样和他一起滔滔不绝彻夜讨论,易忱说什么她便做什么。
大概是感受到了她的反叛,她被毫不留情地驱逐出了易家。易忱抱着手臂,和易池站在阳台看她。
樊叔塞给她的银行卡被她当场折断。
易家的“洗白”工作只剩下最后一点,他一个人应付完全没有问题,陈婉宸催着他和陈芷订婚。
陈芷伪善,但可对他是一心一意的,易枝已经没有理由留下。
走吧,易枝,山水一程,未来无期。
她重新回到京市,好在学的本事还在脑子里,她拿钱雇菜市场的屠夫和卖菜阿婆买股票,三七分成,小赔大赚,很快就盆满钵满。
她尽情地买好看的布料,缝纫机,纺纱机,研究新图案,新配色……她彻夜埋在空旷的房间,自己给自己做漂亮的衣服穿,可惜美丑都无人欣赏,她的畅然与欣喜都变成一个人的怅然和茫然。
终日无趣,潦潦而已。
她迷惘地在街上转悠。京市,北国,举目四望,世间之大,何处为家?
无处为家。
直到那天黄昏,一个高个子男孩高高一跃把球隔着她把球抛给另一个男孩,“江瞿阑!接着!”
恍如隔世,隔着经年累月的时间距离,某些尘封在记忆里的东西破土而出。这个名字像是骤然击中了她的心灵,是他,她的第一个朋友,那个朋友曾故意板着脸说:“我是江瞿阑,你呢?”
“我啊,我是仙女啦!”
……
她转身去看,穿着篮球服的少年手勾在同伴肩上,天边晚霞正盛晕开一片火红,阳光透过林荫的空隙斑斑点点地落在他的黑发间。
他愉快地走着,带着这个年龄应该有的少年意气,脚步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