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女士和他做了二十多年夫妻,自然懂他什么意思,从包里翻出来个小本,又把床尾病历本
上的笔拽下来,递给沈父。
人刚苏醒,都没什么力气,沈父花了好长时间,才在本上写下:“shou了”。
说的自然是李女士,李女士把脸埋进丈夫的手里,直到此时,她才敢稍微放纵一点,任由泪水沾shi了丈夫的手心。
这段时间,她自己一个人撑着这个家,忙里忙外地照顾丈夫,还要分出几分心神看顾店里的生意和远方的女儿,她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丈夫离世,女儿远嫁,他们一家三口异地永隔,但幸好老天庇佑,现在情况都在转好。
她抬起头来,摸了把眼泪,握着丈夫的双手,柔声说:“赶快好起来,我们还没有参加女儿的毕业典礼,还没有看她结婚,还没有抱小孙孙,你的责任还重着呢,不许留我一个人。”
沈父轻轻点头,手也紧紧地回握住李女士。
又转头看沈暄,沈暄也拉住他的右手,一家三口互相看着,总算都露出了笑脸。
王叔叔来给沈父做了一系列检查,直说女儿回来对了,沈父一切指标都在往好里走,再住几天医院就可以出院了,不过还要积极做康复训练。
沈暄终于放下心来,步伐轻快地去大厅缴费,打开手机,看见欧嘉仪发来的信息。
欧嘉仪:今天陈珩来了,他没找到你,就去找bert了,bert那个大嘴巴告诉他你父亲生病了,然后他就坐上飞机去西城了,估计下午就会到,你们俩……好好说说吧,反正陈珩状态挺差的。
沈暄看完,没有回复,手指往左一划,看下一个,是shane的信息。
shane:听说你父亲生病了,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吗?我在西城也认识几个专家。
沈暄手指顿了几秒,回复他:谢谢你shane,已经好转了。
取回单据,她一边往回走,一边思索。
陈珩肯定是会来的,还是和他说清楚吧,不然以他的性子……
沈暄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理,自从得知陈珩要来,她就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应对。
看看飞行时间,他应该也快来了。
她走进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眼眶乌青,素着一张脸,黑色的羽绒服像个大麻袋一样装着她纤瘦的身体,她架起胳膊,扇了两下,呵呵,真像只大型乌鸦。
她又想起自己与陈珩初见,不也是衣衫褴褛,狼狈不堪么,倒也算有头有尾。
她打住了想化个妆的念头,又原样走出了卫生间。
回到病房里,看见王之鹤也在,撑着本子让沈父写字,她走过去一看,本上面有歪七扭八的几个字——“红烧牛rou面”。
她心里好笑,看来她贪嘴这毛病,是遗传自爸爸没错了。
王之鹤也是弯了嘴角,笑着哄沈父:“叔叔,您最近得吃容易消化的食物,等您好了,我带您去吃西城最好吃的牛rou面。”
“有多好吃啊?”沈暄故意馋沈父。
“他家的面啊,用的是饸烙面,饱满又吸汁儿,整个西城也没几家用的是这种面,那牛rou块啊,又大又鲜有有嚼劲,白色的饸烙面,红色的牛rou块,再浇上汤汁,呲溜一口,真的是一种享受。”
沈暄听得心驰神往,再看沈父,歪歪扭扭地在本上写:住口,逆子!
她指给王之鹤看,俩人相视一笑。
“咚咚。”有人在敲门,沈暄扭过头看。
陈珩穿着一身黑西服站在门口,这么冷的天,外面该再披件大衣的,但他没有,他就那样身姿笔挺地站在门口。
连日的奔波让他显得很疲惫,眉毛皱成一团,目光幽深,脸颊瘦削。
不像是来探访病人,倒像是来谈生意。
王之鹤也随她的目光看过去,“这谁啊,暄暄?”
沈暄没有回答,她向陈珩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走吧,出去说。”
陈珩不食人烟的外壳终于有了一丝裂痕,他撅着嘴,唇线像砗磲一样起伏,紧蹙的眉毛也稍微松动些,眼睛里的一潭死水微微荡漾起来,有了点水光,来时所有的戾气都因为沈暄这简单的触碰而灰飞烟灭。
暄暄她碰我了诶,她是不是并没有讨厌我。陈金毛向病床上的沈父微微一鞠躬,然后摇晃着尾巴跟着沈暄走出了病房,还不忘挑衅地看王之鹤一眼。
沈暄低头抿唇,天知道她刚才有多想抱抱陈珩,像是主人给小狗狗奖赏性的抱抱也好,像是女朋友讨男朋友安慰性的抱抱也好。
她都好想要抱抱陈珩,她都快忘记陈珩身上的味道了,她想埋进他的脖颈里,想让陈珩结实的胳膊环上她的腰,想互为依靠,想再也不分开。
可是她不能。
俩人一路无言,走过医院的长廊、电梯、大厅。
最后沈暄带着他到了医院后边的小花园。
沈暄拍拍长椅的另一端,示意他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