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白昼
98路987路公交车属于郊区的车,春夏两季是晚上八点收车,秋冬是晚上七点半收车。
98路和987路并排停列,987路司机老王约半个身体伸出了窗外,递了一支烟给98路公交车的司机老刘,两人坐在驾驶位,扒拉抽着烟,望着初夏幽蓝色的夜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他们今天开收班车,没能目睹到职校学生们排队上车的长龙,车内快挤破头连售票员都挤不开的盛况也没能瞧着,现在这个时间点,一拨拨学生们早坐车离开了,估计在家吃完晚饭都躺着看电视打游戏了。
以往拥挤的车厢里零星分布坐了几个本镇居民,脚边放着鸡鸭水果,或是前往市区看望亲戚也说不一定。
一支烟抽完,在等待的时间里,这两辆末班车只等来了几个乘客,站内唯一的调度员准备收工下班,挥手示意他们两个司机可以启程离开了。
出站口与入口站都是同一个,只能容纳一辆车通行,98路公交车先离开,拐弯驶去,987路公交车司机老王把烟头扔进车内的水瓶,欲要跟随离开时,远远就看见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学生像是拐了脚,瘸着腿走进了车站。
附近就那一家职校,98路和987路公交车接送最多的就是这些职校学生。
发动后的车一颠一颠的,老王把头伸出窗外,朝魂不附体的章予倩喊道:“喂,女学生,抓紧些,这是最后一班车了,还想不想回家了,想回家就把步子迈大一些。”
调度员站在987路公交车前的一处台阶上,在玩着手机里的麻将游戏等待收工,听到司机老王在催女学生上车,他回过头,看见头发凌乱的章予倩眼神失焦,双眼哭肿,如大头金鱼的眼睛。
“女学生,咋个了?遇到啥子事了?”
章予倩没有回答调度员的问话,抬腿慢慢走上了987路公交车。
这是她第一次从学校出发,坐987路公交车,还坐到了座位。
她在司机右侧方前车厢离门最近的靠窗位置坐下,售票员嚼着口香糖来收钱,她从裤兜里摸出一把大白兔奶糖,里面夹着几枚硬币。
指缝漏开,那些白色糖纸裹着的糖果从指缝间掉下去,剩下摊在掌心里的硬币就是她的车费。
二元五毛钱换来一张去茧羊客运站的车票。
售票员觉得这个女学生有些怪,收了她钱,撕了票还给她,盖上零钱箱说道:“女学生,车里不能乱丢垃圾,学校老师没有教过你吗?”
等售票员离去,坐回到专属的座位,章予倩动作一卡一卡的,迟钝的把那些掉在车内地上的糖果一颗颗捡起来,扔进了车内的垃圾桶里。
不仅是地上的糖果,她站在垃圾桶前,把校服口袋和校裤兜全摸出来,把揣在里面的糖扔进了垃圾桶。
除了身上的糖,章予倩还把书包拉开了,把书包里的糖倒进了垃圾桶。
车内的人全都注视着章予倩的怪异行为,
司机老王从后视镜里看到章予倩任性把糖丢进垃圾桶里,说道:“喂喂,女学生,回座位坐好,这段路红绿灯多,小心一个急刹踩下去,你摔倒在了车上,我可不负责。”
丢完了所有胡文明给的糖,章予倩默默坐了回去,看向了窗外一闪而过的黑云、树影、电线杆。
这一晚,她回家回的特别迟。
家里没人,章化明估计在牌桌上打牌打的忘记了时间,章予倩守在屋外的煤炉前烧了一壶水。沸水倒进水桶里兑上冷水,冲调成温水,提进了狭窄的厕所。
章予倩拿温水清洗身体,她抹了三次香皂,冲洗了三次身体,把那具被胡文明碰过的身体洗得干干净净。
那条内裤她都不要了,她找了离家最远的一个垃圾场扔了。
她当是经历了一个噩梦,睡醒了,一切就会天下太平。
可连好不容易入眠后的梦里都有胡文明狰狞可怕的声音,他在笑,在对她说:“好姑娘,我的语文课代表,让老师好好疼疼你,吃糖吗?我有很多糖。”
床单一掀,下面铺满了糖。
章予倩被推了上去,遭胡文明像撕开糖果包装纸那样撕开了她的衣服裤子,像吃糖那样舔着她、含着她、嚼着她,让她乖乖听话,才有糖吃。
热泪流淌在章予倩的脸上,她嘶声醒来。
这是一个噩梦,一个她真实经历过的噩梦。
章化明打牌打了一个通宵,被章予倩的声音吵醒了,隔着帘子,他不耐烦地说道:“你大清早的,鬼吼鬼叫什么?”
章予倩坐在捡来的沙发床上,眼角挂着在梦中遗落的泪珠,说道:“爸,我能不去上学了吗?”
“你不去上学,我把腿给你打断,当我学费和那三万元的择校费是白给你交的?说不读书就不读书了?”
有章化明这么一句话,章予倩再不敢说出不想去学校、不想读书这类的话。
她还是要周日下午返校,像回归的候鸟,回到学校这所鸟笼里,面对班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