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笑着插言。
“孙公公说的是,况老夫年老体衰,精力不济,营中事多得世显帮衬操劳,实也谈不上什么辛苦。”花花轿子人抬人,神英既承了丁寿人情,对丁寿安排进营的戚景通自也要大力推崇。
“世显兄,辛苦了。”丁寿看着这位山东大汉,面上果有几分疲惫憔悴。
戚景通叉手行了个军礼,“不敢,皆是卑职分内之事,只恐力所不及,辜负圣恩,愧对大人期许。”
见戚景通官职虽升,仍未改其恭谨小心,丁寿含笑点头,“进去说。”
“缇帅请。”神英侧身相让。
丁寿也不再客气,与众人相偕而今。
“今日正逢大操之日,演习走营布阵,大金吾有暇,不妨指点一二。”神英与丁寿打着商量。
“不敢当,正要向泾阳请益讨教。”按明军团营操法,每五日之内,三日演习武艺,二日走阵,丁寿可是算着日子来的,自然不会错过三军操演,他也想看看,神机营训练进展究竟如何。
各司将士早已准备完毕,此时将令传下
,众军随着各队旗帜引领,于校场列队,望之旌旗猎猎,盔甲鲜明,颇有雄壮之威。
点将台上,神英等俱提督官都入座,戚景通一身甲胄,上前行礼,“请大人示下。”
“缇帅,您看……”神英询问之意明显。
“泾阳,在这神机营中丁某也是您麾下将佐,您老不必客气。”丁寿谦和一笑,并不想插手指挥之事。
“爵爷老于军伍,戎机娴熟,我等怎敢班门弄斧,就照您老的意思来吧。”孙洪也道。
“既如此,老夫唐突了。”神英向二人点头致意,随意脸色一肃,“传令,以四门方营演三叠阵。”
戚景通应声领命,于将台上挥舞令旗,校场内三军阵型随之变化,演变成一列列横队,各军步骑分成五部,摆成一个四面向外的空心方阵,中军居中,升起红黑青白黄五色令旗,全军戒备,听取号令。
一声天鹅号响,三军齐声呐喊,响遏行云。
先是红色令旗朝前点动,前军军旗随令旗指明方向挥动,各队、哨军旗随之点动,再一声喇叭响起,前军步鼓敲响。
‘咚、咚、咚……’鼓声缓慢平和,‘沙沙……’阵中明军踩着鼓点声徐徐前进,每一鼓点前进十步,鼓声停止首队明军立足而定,随之后队越前队而出,超出六七步后同样立足不动,随之再后一队越众而出,每队间隔六七步距离,前队变后队,后队转前队,阵型严整,有条不紊。
“不愆于六步七步,乃止齐焉?”丁寿笑问神英。
神英点头,“缇帅明鉴。”
丁寿自得一笑,这是两军接战距离尚远,我军从容调度,保存体力的走阵之法。
战鼓声倏响,鼓声急促,明军变走为跑,踊跃前冲,冲势虽急不乱,各部之间均以后队之兵冲出前队之前而止,作火器施放状,每队之间仍旧间隔六七步远。
丁寿抚掌笑道:“这便是《书经》所谓‘不愆于六伐七伐,乃止齐焉’?”
“丁大人果然文武双全,深谙兵书韬略。”神英赞道。
“不敢当泾阳如此夸奖,与诸位世代簪缨的将门世家相比,在下不过一个门外汉尔。”丁寿自谦一句,随即指点着校场众军道:“两军相接,各队轮番前冲,左右交替而进,先和为正,后冲为奇,奇复为正,正复为奇,如环之循而不可穷,如圆石之转于千仞之山而不可御,此乃堂堂之阵,整整之旗,兵势如此,足可立于不败之地!”
两军对垒不是街头群架,严守阵型甚为重要,守住阵脚,临危不惧,非但可以以步当骑,待对方人困马乏时,甚至可以趁机反杀,反过来,即便事前结阵,以逸待劳,若趋前退后阵脚自乱,让敌人有机可乘,几千人被对方十几名骑兵飞龙骑脸,死者近半的战例也不是没有。
“不想丁大人如此通晓兵机,初时刘公公任用缇帅管操神机营,奴婢还觉此举有欠考虑,如今看来,刘公公果然知人善任。”孙洪一脸钦佩,言出肺腑。
“惭愧,丁某于演阵之法不过知些皮毛,贻笑方家了。”丁寿微笑谦辞,心中却道:妈的,一个迭阵法说出这么多道道来,还非要和四书五经扯上关系,也不知写兵书的人脑袋里搭错了哪根筋,要不是来之前做了番功课,少不得就要丢人现眼。
“大金吾何必过谦,营中选军练兵,多由世显操持,营军短短时间振刷一新,戚将军功不可没,论及慧眼识才,缇帅与刘公公可谓一时瑜亮。”神英捋髯笑道。
“老元戎过誉,丁某愧不敢当。”丁寿连忙推辞,台上几人客套谦让,校场中各军分别在五色五方旗的指引下变幻阵型,往来驰骋。
日影稍昃,队伍演练已毕,戚景通台前复命。
“世显辛苦啦。”丁寿喜逐颜开,诚然两军相较,成败因素甚多,排兵走阵只是其中之一,但无论哪朝哪代,任何强军无不是令行禁止,神机营今日表现知号令、明进退,至少已有几分劲旅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