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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就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赵馨从头到脚包裹起来。她是想让张贵妃偿命,却从未想过逼张氏谋反,可事实上那些包围了皇宫的禁军也与她没有半分关系。从结果上来说有惊无险,所有人都知道三皇子赵昀是个傻子,他若坐上了皇位便等于是张家掌控了一切权利。
如今的圣上虽非圣君,却也是明主,是没有多少人想要改朝换代的,所以一些老臣闻讯后带着自家的府兵来护卫圣上,这并未让赵馨感到惊讶。但兵部侍郎丘明诠带着本该驻守皇城郊外的卫戍军出现在皇宫外的时候,她才隐约觉得这场叛乱并不仅仅只是国公大人的一时糊涂那么简单,父皇早就做好了应对的准备,他似乎在等着张家谋逆。
平叛花的时间并不长,只一整夜而已,天亮的时候已经有宫娥太监在打扫台阶上的血迹了。谋反是大罪,甚至丹书铁券不能庇佑,国公府被判诛九族,亲族、幕僚、亲信,几乎每日都有新鲜面孔被送往市曹的十字路口,外城哭叫哀嚎之声不绝于耳,赵馨在宫中本该是听不到这些的,可她却总觉那些声音离她很近,近到让她夜不能寐。
这一切并非赵馨蓄意谋划,她知道贵妃娘娘有国公府做倚靠没那么容易扳倒,于是她让张大人陷入军费的案子,是为了让他无力插手后宫之事。这位三朝老臣的权势在官场盘根错节,人活到他这个地步应当足够有远见也足够胆怯,她以为他会舍了这个女儿,放弃一部分权柄,让整个世家延续下去。赵馨从未考虑过国公大人会反,也从未想过这场由她开启的复仇,结局竟是张氏灭族。
“殿下,贵妃娘娘服毒自尽了,三殿下的两位王妃也是。”玉铃将这个消息告诉赵馨的时候,她心底一丝丝复仇的喜悦都没有。
那个女人自恃容貌家室都尊贵到无人可与她相比,于是就连死都要死的那么漂亮,遗体上一丝一毫的伤痕都没有,还拖了两位美人陪她。想到这里赵馨的眉目中带了倦意,她年幼时将复仇作为自己一定要达成的目标,她花了这么多年的时间,可如今得偿所愿,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没有半点喜悦。甚至偶尔,只是偶尔,她还会担心赵昀。他如今一定是过的不好的,国公府倾覆,母妃身死,他虽本就从未登上过云端,如今却是切切实实跌落在了泥地里,她一手造成的,他如今一定是恨她了。
玉铃鲜少有这么机敏的时候,她就像是看穿了赵馨的心思一般对她开口:“三殿下现在被送去宗人府了,也不知被关在那里是个什么情况,他虽然无罪,但到底是在受苦,您去看看他吧,圣上还不知道要将他关到什么时候呢。”
这种时候,赵馨终于再也想不出搪塞的话,她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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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您不能进去。”门口的侍卫例行公事。
“放肆,公主殿下也是你们能拦的?”玉铃在外人面前护主子护的过分,对着敢拦殿下的侍卫声音很大。主子,尤其是像公主殿下这么尊贵的主子,是必须由她这样贴身的奴婢捧在上面的,若是让公主开口便是她无能,让主子失了颜面。“殿下前段日子在后宫之中查案可是有功的,圣上那么看重殿下,凭你们几个狱卒也敢拦?”
自从出了事父女二人根本从未见过面,“看重”一词便是玉铃在睁着眼说瞎话了但她从来都是这样子行事的,不知情的人总会被玉铃的气势、被赵馨的身份唬弄,公主殿下只需要站在她身后保持静默,事情便多半能成,可这一次却蹊跷,年轻的侍卫们官位不高,背后的家世也不该煊赫,却说什么都要拦住公主殿下。
“放本宫进去。”赵馨开口,她看着阻拦她的一众侍卫:“今日本宫非进去不可,你们若是敢拦着本宫便硬闯,如若不慎本宫身上有了损伤,你们一个个的面孔本宫是都记下了的。”
公主殿下看上去并没有恼怒,甚至连音调都没有抬高,但也就是这样平静的语气却让几个侍卫后背发寒。一边是圣上的命令,一边又是公主殿下咄咄逼人的态度。在场的侍卫只恨自己没能生出两个脑袋,应付这要命的差事。
“殿下,求您别为难我们……”领头的那个哭丧着脸求她:“殿下千金之躯我们怎么敢拦,实在是因为圣命……”若是旁人他们早便哄出去了,也就是公主殿下,若是他们伸了手后面一切便都讲不清了,出了事圣上还能责怪他的亲女儿不成?自然所有罪责都是他们的。
赵馨像是看穿了他们犹豫的理由,她挥手示意侍卫们退开:“你们若是有困难便往上去报,告诉父皇是本宫执意要见皇弟。”有公主殿下愿意担着这句话,他们便再没拦她的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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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馨大抵猜过赵昀被关在宗人府会是何种模样,当是像在冷宫那般无人问津也无人责难的,毕竟一个傻傻的孩子就连谋逆究竟是何种罪过都无法理解,旁人难懂他的话,对他刑讯又不成体统。赵馨原以为因着他皇子的身份,因着他无知无害的天真,等一切风声过去,父皇是会放过他的,但走到牢房深处的时候,赵馨才发觉自己错的离谱。
赵昀躺在草榻上,衣衫褴褛,陷入昏迷,就连她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