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凤箨苦笑:“那我只是随便说说的。首先,人下决心想做什么,很少有人能劝得进去。其次,他未必会告诉你他要做什么事情。”
任剑还:“是的,他宁可告诉二师兄他们。我甚至开始觉得是不是我自己哪里出了差错,为什么几个师兄都甘愿听他差遣,我却不能为他所用。”
简凤箨:“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你该不会在想,人家身为徒弟,都能赴汤蹈火,你一个亲生儿子,反倒处处掣肘?”
任剑还敲了敲墓碑。“我怎么掣肘了?”
他脸上现出一种讽刺的笑意。“当然,若你还活着,也算是一种掣肘,那我的确是掣了,无话可说。”
简凤箨一本正经地:“算啊,你都不明白这掣得有多严重。”
他语气蓦然放得轻柔,心想这现世报来得也太快。“别想太多。任剑还,你没有做错什么。”
任剑还道:“是的,我没有做错什么,我只是什么都没有做。”他突然转过脸来,直直盯着简凤箨的眼睛。“如果有一天是我挡在他的路上,他也会杀了我吗?”
“这种事情,你若不知道,我一个外人又怎会知道。”
“可是我的确不知道。”
简凤箨:“你一定要我说吗?第一,你不会挡在他的路上。第二,即使你挡了,也挡不住。第三,他需要你。”
任剑还淡淡道:“他有了远天南那样的剑,不会需要我了。”
简凤箨站起身来,朝洗墨池里丢了一块石头。它在浓稠的水面上挣扎出一圈涟漪,仿佛水下有一只无形的手立刻将它拖了下去,须臾被黝黑的池沼吞没。
“大好春光,不可辜负。”他说。“这座山太小了。我们去爬一个更高的吧。”
☆、第 29 章
虽说无论晴岚烟雨,山总有山的看头,且各擅胜场,但一般来说,去爬山的人总是觉得晴天要好些。雨天山色虽有空濛的优势,在shi滑的山径上走几个时辰,再看洇成一色的壤石草木,不免有些单调的不怀好意。云雾缭绕是必不可少的点缀,但若浓重到了伸手不见五指,在万丈山巅都浑然不觉的地步,不能领略会当凌绝顶的快乐不说,安全上也堪忧。天朗气清虽然是不值钱的形容,但在气候瞬息万变的山间,日光的明妍却往往有意想不到的妙处。
当然说这些都没有用,何等强烈的愿望也不能改变简凤箨和任剑还上山时Yin沉的天色。放眼望去,那灰色浑然均匀,岿然不动,无一丝缺口。但到了半山腰,却不知从何处淅淅沥沥地落下雨来。山下早已是春光烂漫,两人穿得都不算厚实,没想到半山还有这等凄苦的光景,硬着头皮往上继续攀登,岂料雨变本加厉,成了冰碴子,打在身上啪啪地响。简凤箨抬头一望,苦笑道:“你看看,那是什么?”
任剑还也顺着他目光望去,看见最高处竟然银装素裹。那雪不似经冬未化,更像是一夜之间卷土重来,越往高处去,越覆满了青翠的草叶。道旁枯树枝条上垂着沉甸甸的冰溜子,山中玉兰本已盛放,这一下都被冻僵在枝头之上,粉红花瓣积满了白雪,却是连凋谢也不及,犹是舒展的姿态。
简凤箨笑道:“值了。”任剑还见他冻得鼻尖通红,伸手过去握住他的手问道:“冷不冷?”简凤箨摇头说:“也不算冷,只是太大意了,谁想到这时候山上还下雪!”又指着山巅露出的琉璃飞檐道:“那里应该就是前辈的住处了。”
两人加快脚步,前方现出一座野亭,残破的匾额只分辨得出一个月字。任剑还突然停下道:“好像没这么容易。”
简凤箨苦笑道:“你暂且等等,不是你的事。”他上前一步,亭中人站起身,遥遥问道:“简凤箨?”
简凤箨:“正是在下。”
只听一声清叱,霎时人剑俱至。简凤箨凰剑出鞘,锵然一声。剑影交错,任剑还看得分明,两人在狭窄山道上瞬间过了三招,又不约而同双双停下。简凤箨微笑道:“承让。”
来人哼了一声,也还剑入鞘。她一个明鲜的少女,佩剑却颇为古朴。简凤箨道:“陈姑娘天资本来过人,如今得拜名师,更是今非昔比。怕是再有一次,我就要甘拜下风。”
任剑还冷不丁道:“你们是旧识?”
那少女冷冷道:“什么旧识。”她看了任剑还一眼,说话倒客气了一些。“师尊在上头等二位。”转身径自去了。任剑还疑惑地又看了看简凤箨,简凤箨讪笑道:“她没说是仇人不错了。”
他示意任剑还继续向上走。“你可听说过悬黎剑?”
任剑还:“他好似病重而亡了。”
简凤箨:“这是他女儿,陈琅。我算是害得她家破人亡的凶手。当初我和陆一鸣奉傅万壑之命到她家证剑,她兄长被杀,琳琅剑谱被夺。我给她写了一封信。”
任剑还:“举荐她来这里投师?”
简凤箨:“我只是偶尔想起有这么个人,但我自己都没敢跟周前辈提起,谈什么举荐。没想到她真来了,更能在此安身,还是她自己的本事。”
将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