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剑还道:“你伤成这样,还替我打水?”一时间五味杂陈,一股酸涩竟然直冲鼻根。简凤箨挪到他身边坐下,笑道:“我也要喝的。”喝了一口,便递给他。任剑还接过竹筒,一气饮干,只觉得在家喝过多少嫩芽香叶,都及不上这一口的醍醐灌顶,细看简凤箨形状,虽然憔悴,但Jing神尚可,眼睛也复归清明,问道:“不烧了?”
简凤箨道:“退了。多亏你守一夜。”任剑还有些不好意思,摆手道:“我也没做什么,什么都不会。”
简凤箨:“你在旁边,这就帮大忙,还要做什么?不然我早给狼啃得骨头都不剩。”
任剑还:“这山里还有狼?”
简凤箨:“有啊。”他又看了看任剑还凌乱的鬓发和眼下的乌青。“实在多劳你,我想任少主就没这么守过别人。”
任剑还仔细思考了一会,道:“母亲去世前,也是这样守过一夜。只那时候守的不是我一人,当然也不是这样的地方。”
简凤箨道:“原来如此。”他抱膝坐着,身子慢慢往一旁欹倒,任剑还伸手揽住他肩,两人互相靠了一会。简凤箨呼吸极轻,似乎又陷入梦中。任剑还对此倒没什么意见,甚至自己也开始意识朦胧,只是渐渐肩膀麻了,刚想换个姿势,简凤箨道:“够了。你该回去了。”
任剑还没有回答。简凤箨坐直身体,往后靠在岩壁上。“我们在此东躲西藏,朝不保夕不说,而且于事无补。你毕竟是任前辈独子,他尚有许多用得着你处,说不好听的,若没你,他哪怕有万贯家财攒给哪个?为这点事就父子失和,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回去给他认个错,就说你是一时糊涂,还继续做你的少主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这是为武林立一大功,纵使用一些心机手段,也是迫不得已,这任何人都可以理解。再退一万步讲,你在他身边,就算将来有什么不妥当的行事,你也好伺机相劝。”
好像这一场火烧死了他身上什么东西,昨日败坏颓萎的气态一扫而空,又能够侃侃而谈。任剑还道:“他要杀你。”
简凤箨:“那难道不是天经地义?我是他,我也杀我。”
任剑还:“你明明不是这样想。”
简凤箨懒懒道:“真不是。老实告诉你罢,令尊当初确实给过我许多鼓励,我却还没有脸大到敢于当真。我做的是什么事?难道还指望有什么好下场?当初想得简单,只要能报大仇,我什么孽都肯造。然而我自己并没有这力量,所以都是沾了令尊的光,只凭这点,我打心眼里感激他一辈子。只是我如今大难不死,还是决定苟且偷生,他要过河拆桥,我不敢从命。不过这与你并没有关系,你赶紧回去。”
任剑还道:“他要杀你。”
简凤箨道:“他要杀我,我就站着给他杀?我是那样人么?还是你觉得我只要离了你,就任人宰割了?”
任剑还:“老实说,就算你我此时都神完气足,面对我父亲,胜算也不会超过三成。”
简凤箨赞叹:“我就喜欢你这份冷静。”在任剑还肩上拍了一拍,道:“去吧。我这辈子已经是这样了,你却不能做那不忠不孝的人。都不能说是不忠不孝,只能说是傻。我平生最讨厌傻子。”
任剑还:“你真是以为自己聪明得很。”
简凤箨毫不骄傲:“我也不聪明,聪明人不会将自己弄到这地步。满意了?”
任剑还果真站起身来,朝洞外走了两步,又回头问道:“我走了,你怎么办?”
简凤箨对此早有准备。“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附近的沟壑。这山洞另一头,有一条通往外面的小路,大概只有狐狸和兔子知道,出去就是另一番天地,绝不会被人发现。你回去见你父亲,他一高兴,可能就疏忽松懈,我瞅这个空子,就逃得远远的,天下之大,多的是他手长莫及之处,我改名换姓,或者易容,——这并不难,不过我觉得用不了到这个地步,——过不了几天,这件事就自动结束。”
任剑还:“听来却也不坏。”
简凤箨:“岂止不坏。倒是你,我替你发愁。但是父子并无隔夜仇,前辈素来宽宏大量,应不会为此责罚你罢。”他语气中毫无讥讽的意思,斟酌再三,终于又开口。“另有一事。烦请你回去之后,抽个机会将我师兄安葬了吧。”
任剑还默然良久。“对不住。我并非存心。”
简凤箨微微一笑。“跟你无关,都是我咎由自取罢了。任少主还有别的交代吗?”
任剑还:“只有一处不好。”
简凤箨:“哪处。”
任剑还:“从今往后,我还能见得着你吗?”
简凤箨垂下头笑道:“这岂不正是一件好事。”
任剑还俯视着他,有一点哭笑不得。“简凤箨,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你在怕什么吗?”
简凤箨不甘示弱。“任剑还,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吗?”
他猛地直起上身,拽过任剑还的衣领。他知道自己是期盼已久了。也许任剑还也是期盼已久了。或者各自都有过很多的想象。但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