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不该这么早就动手,都怪扬长吉越老越糊涂,他实在按捺不住。
此时,他坐在床边,舀起一勺乌黑的汤药,送到杨长吉嘴边,被杨长吉头一偏避开了。
右相大人瘦得只有一层皮松松垮垮地挂在骨头上,眼窝凹陷,里头盛着两湾灰蒙蒙的眼睛。他枯树枝一样的手指紧紧扒在杨慎拿着汤匙的手上,杨慎垂眸看了一眼,像甩脏东西一样甩开。
“怎么,不想喝?”杨慎说,“喝了话你还能再多活半个月,不喝的话活不过三天,父亲要试试吗?”
杨长吉眼睛无力地睁着,费劲粗喘两口气,低吼道:“孽……孽子!”
杨慎冷笑两声,掰开他的嘴,直接把药倒进去,说:“小时候我就是这么熬过来的,父亲您不妨也试试。另外,右相的位子您也坐了,虽然时间短些,但儿子承诺你的事总算是做到了。今后呐,您就安心养病,这杨家我替你管。”
杨长吉气得直倒气。
杨慎冷眼看了一阵,把碗一摔,起身走了。
来到门外,他还不忘叮嘱候在院子里的下人,说:“好生照顾老爷,我去东宫议事。”
近来他每日都得去一趟,容王那边势头足,加上温承章有复起的打算,两边又结亲在即,万一他们联手,事情就难办了。
况且盛泽案后,他们这边一直很被动,确实该想想办法,主动一些。
第47章 游说
杨家是太子元熠的外家,除刑部外,吏部和户部也都有些姻亲关系,都能说上话。
此次温承章复起,至少需要得到六部半数以上的人认可才行,他们只需再将兵部的郁家拉过来即可。
郁家本身就是底蕴深厚的世家,万不会站在温承章那边,且当年郁家想染指玉凉兵权,没少帮着杨家给元晦下绊子。凭这点交情,杨慎自认为先从兵部下手该是十拿九稳的。
杨慎打马进了东宫,一路上连入宫腰牌都没人查,毕竟人人都知晓这位是杨家掌事的,瞎了眼才敢拦他。
锦衣恭敬在书房门口候着,见他来了连忙进去通传。
杨慎一撩帘子进去,还没见着人就先出声道:“你到底还是把锦衣要来了,那位就没说什么?”
太子元熠端坐在书案后练字,闻言,将俯跪在地的锦衣招呼起来,回他说:“要个小太监罢了,他能说什么?”
杨慎转进来,在书案前站定。
“坐罢,还要我请你不是?”
杨慎笑笑,自顾挑了个椅子坐下,看着锦衣说:“连茶都没有?”
锦衣聪慧,刚想动手,被元熠拦下说:“你自己没长手吗?我都不让他奉茶。”
杨慎的脸立马就Yin了下来。
元熠也知道自己说岔话,停下手里的笔吩咐锦衣说:“给杨大人奉茶。”
锦衣提起茶壶恭顺上前。
杨慎伸手盖在茶杯上,说:“你先下去,我跟太子说两句话。”
锦衣闻言,转头看了看太子,见他首肯才放下茶壶出去。
“呵,你瞧,我都做太子了,喜欢什么还不能说出口。”元熠把笔一扔,嗤笑道。
锦衣早些时候是宫里奉茶的小太监,后来被元熠收买帮着往宫外递消息,再后来干脆要到东宫来贴身伺候。
杨慎对这些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太子有太子的身份,有些事私下做是可以,万不能拿到台面上来。
杨慎抬头,恰好见锦衣关门的手顿了一下,眼里似有波澜。他瞧了一阵,没接太子的话,反而新开话头说道:“郁老爷子那边我前两日又去了一趟,口风有些松动,咱们怕是须得趁热打铁才行。”
“你跟那个老顽固说什么了?”
“无非是温承章上位,世家前途不明朗。”杨慎说,“他温承章人还没回来,就先在工部动手脚,你瞧他塞进去的那几个人,有哪个是世家出身?全是上不得台面的破落寒士。”
元熠不赞同,“你说的那几个人我知道,虽说是寒士倒也不算全无背景,就拿那个新任的都水清吏司连栾来说,他家祖籍祖籍淮水秀安,往上翻两代跟大儒连世同宗,十年前家里才败落成流民。”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温承章折腾寒门入仕折腾了十多年,这回再回来,摆明是想改天换地,这些你不也清楚么?”
元熠点头,其实他跟杨慎都清楚大梁积弊起于世家,不过这又怎么样呢?没有世家支持,他连太子位都坐不上去。
“我还知道如今朝中所有世家几乎都站在我这边,温承章没那么容易得逞。除非他将世家逐个击破,不过就凭他如今的势力,不亚于蚍蜉撼树。”元熠说。
“所以,我也好奇,他早早放出复起的消息是为什么?为了让我们早做防范?”
“不知。”元熠摇头,“但我看父皇的意思,似乎很支持温承章复起,三日后大朝会应该就会有动作,咱们得快点。”
“我晓得了,待会我再去郁家一趟。”
“也好。”元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