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儒良坐在上位,权铮坐在副位。
钱巳阡、杨惟等人被请上堂的时候,衣着整齐,丝毫没有人犯的狼狈。他在堂下站定,与权铮交换了个眼神,随后恭顺跪下。
孙儒良知道,这一跪,冲的是权大人的面子。
“堂下所跪何人?可知自己所犯何事?”
孙儒良走过场问道。
钱巳阡回道:“大人何必多此一问。”
上朝的时候抬头不见低头见,他确实不必多问,故开门见山道:“今有盛泽水患一案,死亡逾两万人,系工部私吞筑堤款项,致江口决堤县城被淹。后甘州知州杨乾元受尔等指使,屠杀灾民企图掩盖水患一事,这些你可认?”
他的这番话是状词上写的,而状词嘛则是由大理寺的顾是非递过来的,顾是非遵了皇命去甘州,倒也没空着手回来,孙儒良想。
钱巳阡清楚,这罪是无论如何不能认的,故狡辩道:“本官听不懂大人在说什么,迄今为止,本官并未收到任何关于沅江决堤的奏报,更遑论指使人屠杀受灾百姓。”
跪在他身后的都水清吏司杨惟补充道:“是的监察大人,自入春以来,我们钱大人一直在忙春耕之事,直到前几日才稍有喘息,实在不清楚什么盛泽水患一事。”
孙儒良明知他们睁眼说瞎话,也震惊于盛泽惨案,但他上有老下有小,实在不愿多生事端,便顺着他的说辞道:“你们的意思是,盛泽一案全系州官所为,你们毫不知情。”
“正是。”钱巳阡说。
“但本官这里有一份账册,清晰记录了沅江堤坝修筑时每一笔银子的流向,其中有近二十万两可是进了工部私账……”
“咳!”一旁的权铮突然咳了一下,打断孙儒良的话,说,“账册真假大人可有测过?”
“这……”
权铮垂着眼睛,慢悠悠地说:“若大人不知账册真假与否,那便不能拿出来当佐证。”
“权大人说的在理,那依您的意见,此案该如何处置?”孙儒良问。
“您是主审官,您说了算。”权铮点头道。
孙儒良听完,心中一阵憋闷,既然让我做主审官,你方才为何又出声说话。
“那下官就接着审?”他征求权铮的意思。
权铮摆摆手。
孙儒良从送过来的凭证里抽出一份供词,说道:“这里有份供词,是一个名叫杨恹的人留下的,供词中此人对自己屠杀盛泽百姓一事供认不讳,并指明此事乃受知州大人指使,而知州乃受了尔等的命令。”
“下官并不认识什么杨恹,也从未指使旁人做任何于百姓不利之事,” 钱巳阡信誓旦旦,“下官敢与此人对峙,大人尽可以将人请来。”
“这……杨恹已自尽。”
权铮冷笑,“呵,死无对证。”
“是是,”孙儒良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堂下诸人有恃无恐,但上边又定了期限,这让他如何是好?
“不若今日就先到这里,择日再审,孙大人以为如何?”权铮提议。
孙儒良求之不得,当即就想答应。
不想原本紧闭的刑部大门突然被推开,元晦带着人大步跨进来,扫视一眼后,他肃然开口,“本王今日闲来无事,特来串个门,孙大人不介意吧?”
孙儒良的脸当即就白了,慌忙从座位上站起来,行礼道:“王爷亲临,蓬荜生辉,蓬荜生辉。”
“呵,”元晦笑了一下,看向权铮,“权大人呢?”
权铮此时的脸色也很难看,勉强拱手道:“王爷请便。”
元晦倒也不客气,自顾让辰一搬了把椅子来坐下,扫视一眼,开口道:“孙大人审到哪里了?继续吧,不必管我。”
孙儒良觑了权铮一眼,见他黑着脸一言不发,只得硬着头皮说:“今日审理暂告一段落……”
“哦?怎么判的?”元晦问。
“这……证据不够详实,下官打算……”孙儒良看元晦脸色越来越Yin沉,吓得都不敢开口了。
“人证、物证不早就经由大理寺递到监察院?孙大人若是老眼昏花,大可以换个人主审。”
元晦这话说的可谓是丝毫不留情面了,不过他今天既然敢出现在这里,怕是也不打算给谁留面子。
权铮闻言,板着脸回道:“监察院自有监察院的办事规程,还望王爷谅解。”
“谅解?”元晦冷笑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踱步到杨乾元跟前,弯下腰居高临下地说,“我可没有资格替盛泽死去的几万百姓说谅解,是吧钱大人?”
钱巳阡后背唰就是了,他竭力避开容王吃人一样的目光,回道:“下官不知。”
“不知啊,那我说给大人听便是了。大人猜我在天境山看见什么?”他声音shi冷粘腻,像岩石缝里的蛇一样滑过钱巳阡耳侧,“是埋着几万灾民的尸坑,尸体腐烂发臭,被野狗啃食得不成样子,他们睁着眼就这么望着我,眼睛睁的特别大,数不清的眼睛……”
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