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之后带着账本直接回上京,不必回盛泽。”元晦说。
“那要是找不到呢?”
“找不到的话,杨乾元就给你玩,搞一份口供出来。”
“得令。”
“至于胡文彰这边,我打算……”
元晦细细向众人交代了明日的计划。
“对了,爷,”傲血从怀里掏出一枚铜钱,“给你看个有意思的东西。”
元晦接过来在手里颠了颠,“五铢钱?”
“不到五铢,撑死也就三株。”
“哪来的?”
“盛泽县城。”
温挽看了一眼,不知为何想起京郊上林苑,那夜她似乎跟一个人交过手,她深深看了元晦一眼。
“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傲血低声说。
元晦捏着钱摩挲两下,意味深长地说:“看来我们不用等太久了。”
夜色已深,众人和衣而卧,山洞里条件有限,一堆男人里边只有温挽一个女的,着实有些不方便。
元晦将自己的外裳解下来铺在靠近火堆的地方,让温挽和衣躺在上面,自己则侧身睡在稍远的外侧,既挡风,也隔绝视线。
“硬么?”元晦低声问她。
温挽原本盯着山洞顶上一块乌漆黑漆的小石头发呆,闻言,想也不想便答道:“硬。”
“哈哈。”
两人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憋笑声,温挽这才发觉刚才的话多有歧义,臊得满脸通红。
元晦轻咳了一下,身后的动静戛然而止。
“傲血,披风拿来。”他头也不回朝身后喊道。
傲血撇撇嘴,从身下抽出披风,毕恭毕敬地递过去。
“不用,”温挽轻声说,“我有你的足够了。”
元晦不听,接过披风,将温挽从地上拉起来,又掀起自己外裳,将傲血的披风垫在底上,合上袍子,这才让温挽重新躺下。
“睡吧。”元晦说。
温挽枕着他的衣服,柔声说:“好。”
元晦的外裳有甘松的香味,辛中带甜,清凉舒爽。温挽早就注意过他喜欢这种熏香,只是之前从未在意,今夜枕着香味入睡,这才想起不知不觉中甘松的味道早已被植入心底。
夜半,下玄月高挂,淡如洒银的月光铺陈进山洞里,趁得周围空气凉薄了几分。
篝火熄尽,温挽被冻醒,她睁眼望向睡在一旁的元晦,见他睡的并不安稳,整个人无声无息地被冷汗浸透了。
元晦平日里话不多,能说出口的,必定字字珠玑。这等深思熟虑后给出的答案,叫人猜不出真假,也踩不准喜怒。
温挽起身,安静地走到他身边坐下,将指尖抚上他的眉心。
半晌,俯身凑到他耳畔,轻声道:“元郎,念我。”
温挽的呢喃低语潜入元晦梦境,在尸横遍野的无定河畔如挽歌一般安抚着逝去的灵魂。元晦早已习惯与那份煎熬相伴,甚至开始沉溺于痛苦以期借此保持清醒。可近来他曾在煎熬中寻到一丝甘甜,一如今夜,这使他沉睡不愿醒来。
怀中之人渐渐安稳,温挽粲然一笑,好似打赢了一场仗,随后她奖赏一般俯身在元晦额上落下轻轻一吻。
再抬头时,见不知何时被惊醒的众人一个二个睁大了眼睛看着她,满脸震惊。她倒也没在意,只伸出莹白食指抵到唇边,朝他们低低“嘘”了一声。
众人心领神会,先后转身朝去另一边,当自己从未醒来过。
第33章 较量
第二日一早,露水未干,元晦便已踩着晨雾出去了。
他先去了昨日傲血说的万人坑,在那里恭恭敬敬俯首大拜。
自持身份,他只拜过天地君亲师。但今日这一拜,是他欠这些百姓的,剩下两拜,他打算手刃罪人之后再来补上。
这里是一片密林深处,周围的树少说也长了百来年,棵棵笔直繁茂。为了挖这个大坑,那些人推倒了好几棵老树,树根虬结狰狞。
元晦孤身一人站在其中,高大的身形被衬得异常单薄。
温挽远远站在他身后,看着他,这是她第一次直面元晦的痛苦。
一年前,玉凉军全军覆没,苑、溯、望三州沦陷,太子下落不明,大梁中兴的指望落空,从此被乌伽蛮子踩着脊梁挑衅。
文武百官包括天下百姓,把战败的恐惧和失望全部加诸在那个生死未卜的太子身上,除了咒骂没人关心他的死活。
半年后,他手提畏生悄然出现在上京光华门外,黑衣裹身黑纱覆面,一双眼睛无波无浪。昔日温润如玉的太子殿下丢在玉凉,再也找不回来了。
没出事以前,温挽总听老师夸当今太子文能治国武能御敌,是大梁之幸。出事后,老师一夜未眠,哀叹了足足半月有余。
下山时,老师甚至嘱咐,遇到的话能帮就帮。
所以,她才一再想要靠近他,可谁成想,才了解到些许皮毛自己就陷进去了,真是太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