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挽意识昏沉地听着。
元晦听见她渐渐绵长的呼吸,慢慢不说话了。这呼吸与自己的交融在一起,像是抚平了他灵魂深处残破尖锐的呼喊。她像冬日午后悠长温暖的日光,像山林深处的涓涓细流,像玉凉八百里黄沙上轻柔拂过的风,是他做梦也不敢肖想的救赎。
元晦早就明白,他该拽着她往上爬,可他怎么舍得。
在温挽昏睡到第四天的时候,杨慎来了,带着药王谷的石崇白石老,来给温挽诊治。
人是杨慎快马加鞭去求来的,据说跪了一天一夜,进王府的时候他的腿还是瘸的。
元晦没有拦他们,恭敬把石老迎进了屋。
石崇白是个谪仙一样的人物,说话做事慢条斯理,哪怕见着床榻上面如白纸的人,也能Cao着慢悠悠的语气先把无关人等赶出屋去。
元晦站在院子里,被风一吹头疼的厉害。他揉着额角看向身旁的杨慎,凉凉说道:“你逼她服毒的时候,有想到现在这茬吗?”
“你除了缩在她床榻上,做过其它有用的事吗?”杨慎回他。
元晦很少能被人噎住,杨慎是一个。
“行了,别装了。”石崇白抱臂看着床上的人说。
温挽眼睛偷偷遛开一条缝,见屋里只剩石崇白一个,赶紧一翻身下床使劲活动筋骨,说:“您老怎么来了,您不是知道我身上带了千年血玉髓么,一般毒药奈何不了我。”
石崇白自己摸到桌边,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润润嗓子道:“你夫君跪在我房前一天一夜,怪有意思的,我贪看热闹,就顺势跟着来了。”
“我夫君?”温挽转腰的姿势顿了一下,不解道,“我夫君日夜抱着我,没离开半步呀。”
“嗯?”石崇白走到门口,偷偷拉开一条缝,指着杨慎轻声说,“那个俊俏后生不是你夫君?”
温挽过去顺着石老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沉默了,她想掀开杨慎的头盖骨,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旁边那个高大伟岸的,才是我夫君。”
“烂脸那个?”
温挽一言不发看着他。
石崇白立马改口道:“目光坚毅,双臂有力,好!”
两人坐回桌边,石崇白感叹一声,“我看那姓杨的小子待你一片赤诚,可惜啰。”
“我身上的毒丹碧就是他让人逼我吃的。”温挽幽幽说道。
石崇白睁大了眼睛,“上京的人都这么会玩?”
温挽小小翻了白眼,她在床上躺得浑身酸痛,刚落座又站起来说:“您来也好,可以多陪我父亲说说话。”
“我堂堂药王,千里迢迢来陪聊?”
“上京市井繁华,天南地北的行脚商人都在这里,说不定您能寻到一些在药王谷寻不到的奇珍异草。”温挽说,“或者您去盛泽,帮忙诊治一下灾民。”
石崇白摇头,“盛泽你大师兄去了,用不着我,还是京城适合我。”
屋外,元晦见不得杨慎一脸关切的表情,开始赶人道:“我听说上边要彻查盛泽水患一事,你不打算回去遮掩一下罪证吗?万一揪出点什么,你杨家百年基业不就完了。”
杨慎表情都没变,“多谢王爷关心,盛泽一事本官虽然深表遗憾,但确实与我杨家没多大干系。”
都是惯会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主,元晦听见这番厚颜无耻的发言,一点也没觉得意外,反倒是杨慎大方承认的话,他才会觉得意外。
“杨大人可真是自信,不过我听说这次派下去的巡查组除了顾是非外,还有司造局的管事和兵部的人,文武齐全,杨乾元那傻子怕是招架不住吧。”
“招架不住不正好吗?”杨慎终于转头看向他,“正好给盛泽死去的百姓赎罪。”
元晦比他高半个头,闻言,居高临下对上他的眼睛,说:“我有时真是看不懂你。”
“我有时也看不懂你。”
这话元晦选择性地没去听,继续说:“我一直想问你一句话。”
“什么话?”
“对你而言,杨家重要还是天下百姓重要?”
“我有得选?”杨慎半步不让,“没有杨家,手治百姓于我而言就是天上云;依靠杨家,我才能搅弄风云,不是吗?”
“天下黎民百姓不是你掌中的玩偶,杨慎!”元晦皱眉。
杨慎眸光深邃,叹息一般说道:“连您都是我的掌中之物啊王爷,您还有空Cao心旁人。”
元晦上下打量他一眼,奇道:“你怕不是得失心疯了。”
屋内,石崇白又趴在了门缝上。
“他们怎么还不打起来?”石崇白急道。
温挽站在一旁,不知该如何接话,干脆闭口不言。等他看够了热闹,才开口说:“我毒解了,您老喊他们进来吧。”
“玩够了?”
“玩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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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庭审后的第二天,顾是非就被招进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