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溪的床靠近宿舍的窗户,每晚睡不着,他会掀开一些窗帘去看天上的月亮,用这个本子画月亮不同的模样。
嫩白的弧度很大的新月,淡黄色的上弦月,逐渐丰盈的凸月,明亮的满月,接着月亮开始亏损,直到只剩下一道弧光。
原溪画了很久,留下很多,满满一个本子,几乎相同的内容。
九十多页的纸张。原溪在罗德岛的九十多天,只奢望能够和唐渡看到同一轮月亮。来到这里三个月,对于停止想念唐渡这件事,原溪仍旧毫无长进。
他抽了一支笔,翻开新的一页,没有来得及抖掉的烟灰落在白纸上,小小一粒星火烧出了一个针眼大的洞。原溪拿手掌抹过就当没看见,握起笔涂涂画画,胡乱想到安德鲁那些话。
他其实不敢保证有没有那么一天自己会忘了唐渡,因为原溪不知道哈lun妈妈的朋友能否把一个已在悬崖边上的人带回来,假如原溪有一天掉下去,他就会如所有人期待的那样丢掉一切和唐渡有关的记忆。
可是他一点都不舍得,这是原溪坚持到现在的所有理由。
第二天原溪是被哈lun的惊呼吵醒的,他睁开眼迷茫了很久,甚至回想了一会儿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是谁。哈lun揉了一把原溪凌乱的头发,难以置信地看着桌子上已经空掉的两个酒瓶,和掉在窗台上的一个烟头。
“Xi,你昨天自己干什么了?没人一起跨年不用难过成这样吧?”
原溪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被弄得一片混乱的寝室,昨晚他做的事情才逐渐出现在记忆里。
原溪在哈lun的搀扶下坐起来,双手捂住脸,觉得很不好意思。
哈lun在一旁笑了很久,说:“Xi你原来也会做这些啊,你别觉得有什么不好的,我们昨天跟这差不多,早知道就叫上你一起了。”
原溪埋着脸听他说了一会儿,正打算起来收拾收拾,手指从脸上滑下来,猛然意识到不对。
他摊开掌心,发现一直戴在食指的戒指不见了。
原溪一下子站起来,把哈lun吓一大跳,哈lun见他动作很急地上下左右看,慌乱地翻被子和枕头,跟着他到处走,问:“找什么啊?”
原溪“哗”一下拉开抽屉,对着哈lun举了举左手。
哈lun马上就明白了,原溪戴在上面的戒指很明显,哈lun还曾经问过原溪他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不过原溪没说。
很快哈lun和原溪一起找这枚戒指。
他们打开了所有柜子,把被子拎起来抖,趴到地板上用手电筒看床底下桌子底下,一无所获。
原溪很急,拖鞋走在地板上声音很大,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控制一样疯狂地翻东西。
哈lun感觉他不对,停下来想先开导一下原溪,发现原溪好像听不见他的声音了。哈lun只好冲上去拦他,他现在在看的缝隙太小,用手弄很容易受伤。
哈lun叫原溪的名字原溪没反应,他走上去抓住原溪两只小臂他才挣扎着回过头来。
“会找到的,你先别急。”
戒指不能丢。
原溪强迫自己去想昨天晚上的每一个细节,但所有的事情好像都蒙上一层雾,让原溪脑子疼得要命,想哭想喊想骂自己。
原溪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人。
要靠喝酒抽烟吃药来化解情绪,一发疯弄丢了唐渡留给他的唯一一样东西。
他的手指被哈lun强硬地从缝隙里抽出来,原溪好像丢失神志一般不知所措地倚靠着墙壁。
哈lun非常吃惊地面对原溪的所有行为,他从原溪去看心理医生的频率已经知道原溪可能患有一些心理疾病,但从未见原溪发作过。因为经验不足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也没有任何办法,哈lun只能走上去一把抱住原溪。
“你昨天就在寝室里,肯定是掉在这里了,那就一定找得到。”
不,不不,不一定。
原溪想到寝室里还有洗手池还有厕所,还有窗户和门,戒指完全有可能丢。
戒指丢了,原溪把唐渡送给他的戒指丢了。
原溪靠着哈lun,双眼干涩,浑身无力。
哈lun想放开他带他去床上坐着,一松开原溪便要倒了,他又重新扶住。
忽然,哈lun的手指贴着原溪脖子处的皮肤滑过一截,带出一根黑色的绳子。
原溪低头去看,在绳子的中间,吊着一枚银色的戒指。
对不起,我吓到你了。作为室友,我有义务将我的病情告诉你,但是我没有,很抱歉。我是抑郁症患者,平时要吃很多药,相信你也看到过,很感谢你尊重我的隐私。
戒指是对我很重要的人留给我的。
这是几天以后原溪发给哈lun的一段短信。
哈lun读完很快回复了一些安慰他的话,此刻他正坐在办公室里,告诉老师原溪提交的换寝室申请,在他们商量之后决定作废了。
哈lun重新回到寝室的时候原溪也才从戴安娜医生那边回来,手里提了一袋新的药。
原溪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