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没事的,很快就好了。”她说着,口罩与刘海的间隙里,眼睛在微笑。
他坚持要送她回家。
苏实真忍不住伸手压住口罩,轻轻地发出咳嗽。秦伶忠稍微走在前面,又把她拉到自己影子里。两个人像做游戏的小孩,以固定的距离走着同样的路。快到院子门前,她才钻出去说“好了”。他目送着她往里走,她则时不时回过头来,戴了口罩,明知道发出的声音含糊不清,却还是忍不住开口:“你不会不要我吧?”
“我求你还来不及。”他苦笑。
“你会一直对我这么好吗?”她忽然弯下腰,抬起头时,眼睛笑得化作月牙。
秦伶忠停顿了半晌,不由自主地复述道:“你会一直对我这么好吗?”
结束一天的工作,饼干的气味太浓郁,实在有点受不了。刚下车,他和苏丹青正要进门,远远就看到苏黎旭打算出门。
苏丹青表现得有点尴尬,秦伶忠不清楚缘由,于是主动和他打了招呼:“要去镇上?”
苏黎旭满脸写着不快:“去给实真抓药。”
“什么药?”
他无端被苏丹青回避,心情自然不怎么好。突然,他想到什么,索性把车钥匙塞给秦伶忠,不容分说地交代道:“还是你去吧。”
其实,秦伶忠不排斥这件差事,但他也不能不实事求是:“我的头……现在不太好开车。”
他眼睁睁看着苏黎旭的脸色变得更糟糕。
但最后,他们还是达成了共识,秦伶忠陪苏黎旭一起去。之后的一路上,面对苏黎旭无法隐藏的低气压,秦伶忠还是试着开口问了问:“你没事吧?”
“好得很。”苏黎旭地Cao作着手动档车辆。
虽然平时他就是面无表情,但是此时此刻的面无表情似乎和平日里又有些不同。秦伶忠隐隐约约觉察到这一点,只是很多事还是看破不说破的好。
他下车,把中药单递给店员。
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不愧是医生的优良传统,不论城乡,全国各地都一样。
等待过程中,秦伶忠犹豫要不要开口问问,对症下药,这药到底有什么效果。尚且在迟疑,忽然有人朝他打招呼。刚跟着苏实真来到乡下时,对他来说,这里着实是人生地不熟。但待了一段时间后,很快,大家似乎都和他混了个脸熟,即便他不认识对方,也会有人肆无忌惮地朝他打招呼,用的称呼整齐划一都是同一个——“实真她男人”。
“实真她男人!”女性自来熟地靠近他。
不过这一次,朝他打招呼的倒不是什么陌生人。秦伶忠的记性一直很好,生病期间除外。她是苏飞宇的班主任,也是苏实真读书时的朋友。
“嗨。”他说。
对方似乎对他很好奇,上下打量个没完,之前也是这样,又说:“你和实真真的是一对吧?我听说过,她在大城市交了挺多男朋友,但带回来还是头一回。况且还是带到村里一块儿过日子。”说着,她径自笑起来,声音很清脆,听得叫人无缘无故有点不舒服。
他凭借本能惜字如金:“嗯。”
她并不反感,只是更加好奇了:“你们在一起多久了?会不会结婚?是不是已经结了?以后也打算在这待着吗?你家哪里的?你们在哪认识的?你们和她爸妈一起住吗?”
问题像弹珠,一颗一颗凿进身体里。
秦伶忠默不作声地听完,什么都不说,仅仅把包起来的中药装进塑料袋。
得不到回答,对方没有罢休,但这一次,她不再囫囵吞枣地发问,想了想才开口:“……那她有跟你说过家里的事吗?”
他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戒备,慢慢转身,掏出钱夹。这个动作有些阔别已久的味道,只因在这里,几乎不需要他花钱。总有人不知道从哪抹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币,甚至直接在园子里拎着一只鸡或一把菜回来,连交易都免去。
“什么事?”秦伶忠以不经意的口吻问,全身感官却都投向对面。
“哈哈哈,应该没有吧?都好多年了。还是初中的时候,我们经常一起逃体育课。其实其他课也逃。体育课比较多,有时候没别的可聊,就讲讲自己身上的事情。毕竟我们都还小,什么都不懂嘛。”她说,“我没别的意思,但就是觉得,你们要是要结婚,还是知道一下比较好吧?”
“你说。”
对方看着他,好像在等待观赏一场无声的闹剧:“你还是自己去问她吧?”
他想假装无所谓,但还是转背就倒塌。预感是一片混沌,而此时此刻,含糊不清的海水中依稀有些密密麻麻的刺痛感。少女时代,女孩子聚在一起,偷偷聊些自己的私密事,比如恋爱,比如梦。可是,她们有一点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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