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眼。
天地茫茫然一片,混白的,自己身上仍然穿着孝服。
身体轻飘飘的,他一抬手,好像小鸟一样要飞起来了。哑巴心里有点害怕,缩了缩手,又让自己落下。
这是哪呢?
他有些搞不明白,脚底下有点凉,他才发觉自己还没穿鞋,光着脚丫踩在地上。踏出一步,就好像踩在ru白色的牛nai里,泛出一圈圈水晕,哑巴蜷起脚趾,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喂。”有人在远处说话。
哑巴抬头,什么也看不见。
那声音继续道:“你怎么出来的?”
“什么呀?”他下意识问,说出口以后才瞪大了猫瞳,惊诧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那人笑起来,道:“每个人的魂灵都可以说话,他是干净的,不像身体,带着病痛。”
“真好呀。”哑巴惊叹不已,可魂灵是什么,他模模糊糊地搞不清楚。
“魂灵当然好,但是你得走了。”
哑巴有些舍不得能说话的自己,他揪了揪衣角:“能再留一会吗?我不会吵你的。”
他只想跟自己说说话,当然,有人陪他更好了。
那人拒绝了。
“快回去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他这句话飘飘忽忽,尾音听不真切,原本平静的世界突然振荡起来,好像被浓黑的云包裹,一点点从角落里侵染。哑巴忽然觉得脚下黏黏的,他一低头,原先ru白色的水中咕噜咕噜冒起黑色的泡泡,细长条的黑影甩出来贴上他的脚踝。
这场景,一下便让他想起肖似大少爷的怪物,他慌了神,连连后退。那黑影跟着拉长了身体,朝着他追了过来。
他拼命地跑,可怎么也摆脱不了黑影,那东西越来越大,凝成模糊的人形,跟在他身后,如同跗骨之蛆。
“倌倌,你不是答应和我走了么?”
哑巴摇头,怪物的声音听起来嘶哑可怖,比之山中的恶兽更加恐怖。
“我不认识你,不要跟你走!”他刚说完,黑影扭曲起来,又伸出无数条手,扑向哑巴。
他尖叫出声,低头看见水面变得澄澈,露出一个陌生的房间,自己正睡在屋内,旁边坐着个人,贴着他的手背好像在流泪。
在黑影怒吼着扑上来的时候,他纵身一跳——
“醒了!醒了!”周少华人噌的一下站起来,朝外头喊人:“人醒了!”
常来周府的大夫掀了帘子进来,示意周少华安静,周少华点点头,他袖子抹过眼角,为大夫让开了路。
哑巴睁开眼,茫然地盯着大夫,对方抓着他的手,闭上眼摇头晃脑,又摸他的额头。
“夫人醒了?”
哑巴点点头。
“可有哪里不舒服?”
哑巴动了动脚,后面仍然痛得厉害,可他咬了咬唇,还是摇头了。大夫知道他约摸是隐瞒了什么,只是哑巴不说话,二少爷又把他身上又捂得严严实实的不让人看,能看出什么来。他只得开了些安神补气的方子,便起身离开了。
照理说,人是没什么大碍的,可他听闻这夫人半夜忽然断了气,后面又昏死了一整天。
事情来得蹊跷。
药煮好了是周少华端过来的,哑巴一闻到那股苦味,整张脸都皱起来,偏过脑袋躲他。
“不喝,有的是你痛的。”
周少华说出来,就看见哑巴眸子里露出些怯怯的意味,他心里有些后悔,该是好好哄着的,却管不住嘴,总说些叫人不愿意听的。
让他道歉,他也是拉不下脸,便装作没看见,扶了哑巴坐起身。他一勺一勺喂过去,终于看到人脸上有了些血色。哑巴喝了药犯困,眼皮往下耷拉,像只犯懒的小猫,却还要应付他递过去的勺子。
周少华心里好笑,指腹将他唇下的药汁抹了,哑巴却还当那是勺子,伸舌头舔了一下,又被苦得缩了回去。
周少华动作顿时僵住,面皮烧得发烫,撂下药碗,指尖在手帕上擦了又擦,不安地站起身。
他从裤兜里摸出包烟,右手去点火,等了了烟气散在空气里时,他才垂下右手,那被舔到的指尖还微微颤着,越发滚烫起来。
夜暮之中,橘色的火光明灭,几个呼吸后,被人丢在脚下,轻轻捻灭了。
“二少爷,警察厅来人了。”
周少华愣了愣,回望屋内,昂起下巴。
“走吧,带路去。”
警察厅来的两个新人,白秀珠和周老爷正招待着。虽然是两个看起来没什么经验,相当单纯的孩子,但白秀珠依然客气地叫人奉茶请座。
过了一会,另个穿着白色长衫的人推门走了进来,两个小警察喊了声江先生,周老爷和白秀珠的目光也看过去。
“大少爷的屋子我已经细细看过了,”江林泽目光锐利,扫向两人:“似乎并不像是二位所说,只是寻常风雨,怎么会将门窗损坏成如此模样。”
他正是早上被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