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屏声皱着眉头:“我有一个方法,或许可以试一试。”
他讲了一大长串江摇情听不懂的术语,大致意思是云无晦是心魔难消,意识不清醒,现在就动手祛除云无晦经脉里的天雷,不好动手,要先让脱离幻境。
“你只有三天时间,三天之后,不管他醒或不醒,我都会动手。但他意识模糊,我不能保证会不会出事……”云无晦几次三番动用灵力,分明就是生怕自己不死,连着所有旧伤一齐复发,江摇情凝视着他胸口那道深深的剑痕,还有身上大大小小的各种疤痕,觉得自己要哭了。
磅礴雨势之下,鲜血随着冲刷天地的雨水流向四面八方。
“这里还有一个小崽子。”云无晦被人提着领子从屋里拖出来,半死不活地被扔到树下,他努力抬头,只能望见一双缀着明珠的绣花鞋,听见一个脆生生的骄矜女孩声:“还来问我做什么,一律处理掉。”
按住云无晦脖子的男人有些迟疑:“毕竟是殿下的血脉,您这么私自处理,会不会不太好,殿下要是知道了……”
“住嘴!”女声突然拔高愤怒起来,过了一会儿,她似乎是冷静下来了,轻蔑道:“不过一个混血杂种,郎君是不会在意的,等我嫁给郎君为妃,自然会再有孩儿,你若还有废话,那我亲自动手!”
“是……”
云无晦的心口被一把刀狠狠贯穿,很疼、很难受,云无晦无力地闭上眼睛,女人似乎是以为他已经死了,满意地带着人回去了。云无晦觉得自己的呼吸非常困难,心口和四肢的痛苦已经慢慢麻木,一股奇异的力量在他身体里涌动催动着云无晦身上的伤痕痊愈。
只有心口的那道,太深,云无晦在雨里躺了一个晚上,才感觉血慢慢止住。
天慢慢亮了,大雨过后,东边要升起一轮崭新的太阳。
云无晦挣扎着爬出院子,他的脸上、手上甚至全身都浸泡在血水里——昨晚那伙人不仅杀了他全家,连他所有的邻人也都杀光了。
右边那座院子的王大娘,桂花糖做得很好吃,人也很热心,她家的孩子经常和云无晦一起出去抓兔子;对门的白先生,年纪大了,无儿无女的,把村里的孩子都当成自己的孙儿,教大家读书写字;西边的李屠户,豪爽大方,村里但凡有人家有人什么困难都会帮一把。
还有魏姨、小虎哥、二丫小妹……
这些往日里一起欢笑,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消失了,这个村子曾经热闹温馨,现在只有一片死寂……
云无晦在中心的一片空地里停下,他觉得自己累得很,还不如就这么死去了。无人管束的鸡鸭从人的院子里跑出来,好几只踩到云无晦身上,跑过的时候回头小黑眼疑惑地盯着云无晦,迅速跑掉了。
一只猫儿从树上窜下来,抬着尾巴围着云无晦转了一圈,好像认识他,凑过去在云无晦脸上舔了舔。
这是白先生家的猫,经常满村地跑,很不着家。云无晦感受到脸上shi漉漉的触感,也认出小猫来,他努力支起身子把猫搂进怀里,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
过了很久,日上中天,云无晦慢慢顺着猫咪的毛摸,猫很安静地靠在云无晦怀里,蹭蹭云无晦的脸,云无晦身上被太阳照得有一些暖意,好像活过来了,午饭时间一到,肚子也饿起来。
他先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安葬了母亲的尸首,埋在家里的那颗大树下。
吃过饭后,云无晦出门,开始给全村的人收尸,他一个个在心里默念他们的名字,每下葬一个,他磕一个头,足足花了三个月时间,他才把人全部安葬完。
然后,云无晦要走了,他带了一点干粮,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身上的疤除了心口的那长道,都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消失了。云无晦摸着自己胸前的伤痕,跪在母亲面前给她最后磕了三个响头,在心里发誓,一定会为她和村里的大家报仇。
猫咪蹭着他的裤脚,娇滴滴地喵喵叫,云无晦于是弯下腰抱起猫,也带上了它。
此时正逢乱世,乱世之中难得有这样的桃花源,现在也没有了,云无晦站在村口回头望,两边的山林郁郁葱葱,好像还能见着半空升起的袅袅炊烟,云无晦无力地牵动了一下嘴角,再没有回头。
现在世道不好,各地割据混战,眼看着天子是名存实亡,心里有点打算的人家,都会把孩子送到道观里学些法术,不管是专心修道还是学点本事谋生都好使,而且道家收徒只看根骨悟性,不看出身,时人趋之若鹜。
云无晦有心想学点,但他敏锐地从那个晚上感觉到自己身份的不同寻常,可能不是个纯粹的人,要是被当成妖孽抓起来,那就得不偿失了。
但他今年已经十五了,再不开始,可能这一辈子,云无晦都无法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更别提去报仇了。
“小友,我观你根骨清奇,不如和我一起修道,也不算埋没你,如何?”云无晦回头,看见一个年轻人把手搭在自己肩膀上,一本正经地问,他剑眉星目,望着云无晦的眼睛十分真诚,云无晦一见到他,竟从心底生出几分亲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