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鎏冼屿命人将箭镞都刻上了压制幻术师的铭文,这种铭文是鎏氏一族的秘法。只要箭镞擦入血rou,幻术师即便不死不伤也与常人无异。
过分相信自己家族的鎏冼屿仿若已然看见胜利的曙光,带着分外自信的笑容挥动手臂。
神射手闻令拉弓、放箭——
伴随着靠得越来越近的肃昭军先锋营,飞射而出的箭却还未够到肃昭军最前端,便已铩羽,箭后的羽毛纷纷碎落,箭身从中折断。
鎏冼屿的笑容戛然而止。
“怎么回事!”
他慌了,慌得走到最近的射手边,一脚踹在了射手的后背。
射手亦是慌乱,“箭,箭被人动了手脚!”
鎏冼屿环顾四周,不见郡守,血涌上头,怒骂道:“老匹夫啊老匹夫!他妈的!”
“放高手营,放桐油,滚石机呢!都放啊!”
下属小心提醒,“将军,莫不可自乱阵脚!”
“他妈的,要你管本将!”
下属讪讪。
先锋营愈来愈近,待鎏冼屿看清先锋营最前的女将军亮银梅花枪上挑着的滚圆是人头,而那人头他竟分外熟悉。
是常游。
鎏冼屿跌跌后退,他不害怕自己会死,因为他是太后的胞弟,是第一世家鎏氏的儿子,一如前面九座城池那般,打到最后总有人前赴后继拼死护佑他逃出去的。
只是这次不太一样,鎏冼屿想起自己在摄政王面前的军令状,想起凌渡海的一双眼,就双股战战。
他抱起滚石机里的石头,用力朝下砸去,而下面已经有人在搭云梯了。
桐油和火箭已经下了,但大火燃起的瞬间就立刻被灭了,如此反复,桐油竟是浪费了大半。
云梯上最Jing锐的将士正在攀爬,虽有中箭者摔落,但大势如此。
高手营的幻术师分身乏术,因为不远处的肃昭军中一男一女一红发男子三人结阵,招招凶狠,将高手营大半幻术师控住。
更让鎏冼屿崩溃的是,毫无防备地姜梁郡的城门“嘎吱——”一声从里面被推开了。
莫约二十个矮小浑圆的老人从地底冒出,为首的那个老头身边,站着一个中年憔悴的男人,正是红袍的姜梁郡守瓯砚。
尤袁稻复杂地看了一眼瓯砚,“多谢郡守相助。”
瓯砚惨然一笑,“若早知今日,我早该投向小纪神君。我的寤儿,死得好惨!昭赟,完了!”
尤袁稻塞了一把匕首到瓯砚手中,冷冷道:“此时不晚。”
鎏冼屿在城墙上看不见城门,他用力拍着墙,大喊道:“快来人护送本将离开!快来人护送本将离开!”
他撕破喉咙,身边人却似无一人听见他的声音,旋即,他脚边的土中冒出两个人。
一个是尤袁稻,一个是瓯砚。
鎏冼屿抓住瓯砚的手,“郡守,救救本将,本将回帝京就封你做州牧,做京官,你要什么都可以!”
瓯砚用尽全力推开他,双手握住刻了铭文的匕首,狠狠扎入他的心口,咬牙吼道:“我要我女儿的命!”
“偿命来——”
······
姜梁郡失守,战将鎏冼屿身死姜梁,郡守瓯砚投敌反叛,津州、相邻的荸州迅速归于肃昭军的消息不胫而走。
连王收到讯息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黑,倒在儿子的怀里,拉着儿子的手,痛声道:“中计了,我的霄云营,没了!”
澹台庚自责地握住连王的手,连连叹气。
荥瀚国的硕国公主有臣偌珑则痛快地与有臣翮畅饮三杯,着人送黄金万量,粮食千石去卞州,作为嘉奖。
消息自然也传入了昭赟王朝帝京,鎏氏家主鎏元卓痛心疾首,无颜面对英年丧夫守寡的弟妹,寒着脸呵斥道:“无人护佑?所有跟着侄少爷的人统统杀了!”
鎏元卓关起门来对自家夫人说:“屿哥儿死的事,不要传给宫中的觅寒知道,她们姐弟两个连心,觅寒听了会受不了。”
夫人落泪涟涟,称好。
明阳宫中,南书房。
鎏太后鎏觅寒提着鱼羹、红烧龙虾等菜肴,娉娉婷婷地扭进书房,将手轻柔地搭在凌渡海地肩头,嗲声道:“王爷。”
凌渡海瞥她一眼,卷起手中地战报,将她拉在自己腿上,“你比你二姐要合我口味得多。”
鎏太后抿着唇低笑,端出鱼羹,用勺子挑起鱼茸递到凌渡海唇边,“王爷,张嘴。”
凌渡海握住她的手,止道:“鱼羹有什么好的,我带你去个地方。”
鎏太后作出惊喜好奇的模样,任由凌渡海施展幻术,捏出一片完全不透光的黑布将她的双眼蒙住,然后被凌渡海牵着手,跟着凌渡海走到不知哪里去。
她只觉得自己一直在向下走,好像走到了地底下一般,经过漫长的黑暗之后,终于停了下来。
鎏太后的耳边有水声,而鼻尖嗅到浓烈的血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