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卫的训练营里,没有人会特意取名,领到一个编号,就当名字用了。”他道。
小公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像是认真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抬头冲他一笑,眼睛亮晶晶的,“十一,我替你重新取个名字,好不好?”
“这……”他一时愣了。
赐名,是主子赏给有头有脸的太监宫女的,像他这样隐匿于暗处,或许一辈子也不会见主子几面的人,叫什么名字,似乎也没有多少分别。
不料小公主却将他的愕然理解错了,踮起脚靠近他,甚至有点撒娇讨好的意味:“真的,春草的名字就是我给改的,我取名字可好听了。你试一试嘛,要是不喜欢,你不要不就好了?”
天底下哪有主子赐名,还有胆量不要的?
他哭笑不得,唇边的笑容却不自觉地扩得更大,轻轻点头,“好,那公主想替我取什么名字?”
小公主粲然一笑,扭头望着外面的遍地白雪,“我都想好了,迟雪,好不好听?”
他望着满脸灿烂的小公主,忽然失神了片刻。
他是隐身于暗处的影卫,本该是悄悄替她处理好一切,将污秽都挡在她视线以外的人,干的是最肮脏的差事,一生都不应该在灯下行走。
可她赐给他的名字,却是姗姗来迟的一年新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清净。
在他讷讷谢恩的时候,她又冲他认真道:“你放心,我是公主,只要是我真心想要的,父皇最后还是会满足我。我会去求他,说我喜欢你,不要让你整天躲起来了,让你出来经常陪我玩。”
“公主……”
“你信我,我做得到。”
她果然做到了。
也不知她用什么方法,最后还是求得了皇上的同意,允准他不再担任影卫一职,而是从暗影里走出来,走到天光下,成了公主的殿前侍卫。
十一是个失职的影卫,迟雪却是公主尽忠职守的护卫。
也是……整个皇宫里,她最另眼相待的人。
她向来宽和待下,但待他却格外不同,随着年岁渐长,慢慢出落成芙蓉一样的少女,她望向他的眼睛里,多了一种宫里的老嬷嬷都看得明白的东西。
私下里,ru母并非没有劝过她:“公主,奴婢自幼看着您长大,心里是一百个向着您的,但您也得有个预备,您将来的驸马,是得从名门世家里挑的。”
明华公主自己也晓得,她是皇后嫡出的公主,驸马的人选多半是在王公贵族里挑拣,适龄的世子扳着手指头也数得过来,实在不济,也得是在朝为官,青年才俊。
而迟雪,不过是一个侍卫,她是主,他是仆,身份本是云泥之别。
ru母看不得她伤神,悄悄地说:“您向皇上求求情,让他陪着您一同去公主府上,往后在后院里,相对的时间还长。”
这话说得隐晦,含义却明白,若不是从小极亲近,断然不敢给公主出这种掉脑袋的主意。
然而她却只是透过窗子,望着殿前那个站得笔挺的人影,沉默了片刻,轻轻道:“不,如果我的驸马不是他,那一切都没有意义。”
大胆又倔强的小公主,从刚到迟雪腰间高,长成了只比他矮一个头的少女,看他的眼神也从孩童看喜欢的大哥哥,变成了女子看自己的心上人。
只是,还没有等到她鼓足勇气去求父皇,去找她的意义的那一天,她的父皇就驾崩了。
满朝服丧,皇兄即位,整个皇宫里都飘扬着一片缟素,像一场落不尽的大雪。
忽然成为了长公主的她,也不太记得那段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只是当她在灵前跪得步伐不稳,眼眶通红的时候,迟雪会默默出现在身旁,一言不发地守着她。
直到那一天,贵妃所出的六皇子,她的庶兄,趁着落葬前诸事繁杂,守卫漏洞,领了亲兵逼宫,将新皇所在的宫殿团团围住。
她与母后,恰好一同在里面议事。
“六弟是要谋反吗?”她的皇兄面色铁青。
对面六皇子只是一笑,抬手示意身后的亲兵围拢。
“若是靠这种无耻手段夺得了皇位,也不怕天下人怎么看你?”
“皇兄深谋远虑,弟弟的目光不如您长远。”六皇子施施然道,“我比较相信,先将东西抓在手里,再谈那些虚的。”
他向身后一挥手,“今日此殿中人,格杀勿论。”
“老六!”太后勃然作色,“哀家与你父皇,自问从未薄待过你,你皇兄亦不曾有所亏欠。即便你为了皇位,必要踏在我们身上过去,那明华呢?”
她一指脸色苍白的公主,“她何曾有半点对不起你这个皇兄?”
六皇子的目光扫过来,小公主怔了怔,本能地喊道:“六哥……”
对面的人眼神微微变了一变,像是还有一丝不忍,但很快偏开了视线,轻轻吐出一个字:“杀。”
短兵相接,杀声震天。
羽林军还在赶来的路上,只有殿前的一队侍卫,与六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