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稠厚,柳觊绸提着一盏昏黄的宫灯,春晓踩着光走在他身旁。
宫人远远地缀在后头,垂着首,脚步声窸窸窣窣。
春晓一会盯着宫灯下的垂璎,一会扭头看看他,唇角翘起来,柳觊绸,我曾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你不知道,我一直在担心你,我很怕再也见不了你。
她的声音轻轻的,落在晚风里,沿湖的柳条儿被风吹得摇晃,她娇美的面容在灯下有着纯质的美感,仿佛无论说的什么都是真的,令人想要信服。
明明不擅长演戏,明明技巧拙劣,但却总能将那些谎言,轻飘飘地说出来,仿佛丝毫不觉得那是虚构的假话,仿佛她确实有着始终在期盼,等候着他的日夜。
柳觊绸垂眼,抿抿唇,笑着勾住她晃来晃去的手,轻轻捏住她的指尖,而后指节交握。
对不住,是我的错,我来迟了。
他垂目注视着她,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早就约定了不是吗?自小约定的,年年月月他从不曾忘,无论是建安城不和的陌路人,还是皇城内的主与奴。
春晓莞尔,她一手背在身后,快活地走在湖边。
她是那么快活,那么自在,她是那么高兴,能够再遇到他。
即便她那位爱盛的枕边人遇刺,也无法令她心焦。
有些事物确实不讲道理,不合天地规律,你对一片山谷呐喊,它会回声,可你对一个无情爱之意的女人歇斯底里,也无法激起涟漪,哪怕丝毫回响。
柳觊绸攥紧了掌中微凉的手,微暗的眸光落在她身上,便亮了起来,仿佛今夜未现身的星光,都藏在了那灿灿的眼眸中。
可是呢,纵使那月亮永远不会落入他怀里,可只要落下一片月光在他肩头,便已足够他泛滥,足够他闭耳塞听,掩耳盗铃,螳臂当车,足够他呼应地发光,永远追随,永不熄灭。
十七岁那年,我曾遇见一个老道。他忽然道,牵着她的逆着风走,或是风吹面而来,凉如水的夜风中,若雪泉入溪的嗓音传来,他给我算了一卦,那时我非但不信,还打了他一顿,将他打出去。
春晓咯咯地笑,她算了算,你那时应当恰是状元及第,春风得意的日子,他算了什么卦?
春晓一边想着什么时候提交任务,一边随口道:不过多半是不准的,我从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咱最好要讲科学,科学是什么估计你也不知道,大概就是时间的真理,万事万物的规律道理他是不是说你印堂发黑,日后将有大难,忽悠你破财消灾?哈哈,你青云直上出将入相,可是狠狠打了他的脸。
不过阿柳,没想到你竟也会打人,我以为你就算怒极了,也只会引经据典骂两句的君子呢。看来圣贤书没将你读得迂腐掉
他低笑,半生归来,我却觉得他所言非虚。
已经可以看见招摇宫的灯火,柳觊绸放慢了步调,徐徐道:他当初说我是孤星之命,刑克六亲,所交亲友皆会走向殊途,福运有限而厄运无穷,倘若前期过于耗费福气,后半生终将沦于蹉跎狼狈。
春晓停下,凝眉看他。
他笑道:我追悔至今,倘若当初花上十两银子,请他做法绵延福气,这些年的日子或许就不会如此难过了。
春晓笑出声,还以为是个有本事的老道,原来是个江湖骗子。
春晓不雅地翻个白眼:柳燕君,人家是在骗你银子呢,柳燕君你怎么越过越糊涂呢。
不知哪处屋檐下铃声泠泠,柳燕君眉眼舒展,清澈一如年少,万一侥幸呢?
他弯腰凝视春晓的眼睛,她踮脚拍了拍他的脑袋,顺手揉了一下,瞧着柳觊绸Jing致漂亮到流露早夭之相的脸庞,笃定笑道:不必想了,小阿柳,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春晓举起与他交握的手,眉眼弯弯,笑颜烂漫,我预备封你为后。你不知道,自我入建安后,便一直在寻你,朕的后位一直为你留着。
她生得不似女尊国女子伟岸,却有着比寻常女子还要厉害的霸道与狠心。南藏月和萧阑光为后位争得你死我活,她看在眼里,却一个都不在乎。
柳觊绸蹙起眉心,收紧掌心,不问我这几年去哪了?
这不重要。
若不是他提醒,春晓都没想起来问,她沉浸在失而复得的美滋滋中,只要男主回来了,那就必然跑不了,她的世界任务也终于可以完结了。
她在这个世界已经耗费太久了,工作效率太低了,同期进公司的同事们,最厉害的已经完成十五个世界任务了,她看了今年的新职工任务报表,她现在挂在中间档,如果努一努力,在年前能提高到优秀档,优秀档的年终奖要比中间档翻三倍!
春晓儿满脑子KPI,理智得不得了。
闻言,她便从善如流:阿柳不愿意说,就算了。我怎舍得难为你。
柳觊绸翘了翘唇。
春晓白日来招摇宫看过一次遇刺的阑贵君,彼时招摇宫外太医宫人进进出出十分紧张,而进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