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在寒夜里安静伫立, 风在失修的墙缝间穿梭拉出呼呼的轰响;却有一豆灯光悄悄透出来,照在门前雪地上。
屋里乔瑞青手举着一盏旧提灯,踏着嘎吱作响的地板往里走。阿诺站在门口搓着手, 嘴里嘟嘟囔囔的往地垫上蹭鞋底的雪泥。
“其实里面还蛮干净的。”阿诺说。
确实,里奇老爹的小屋看着像是有虫定期打扫的样子——家具都还整齐地摆着、擦拭过,窗台上一盆小花还生机勃勃地挺着枝桠。乔瑞青还看见正对门口墙面上的一大片涂鸦,是阿诺小时候胡乱画的;现在已经模糊, 还留着一两道刮痕,像是有什么虫咬牙切齿地试图清理过。
乔瑞青还能回想起当年老爹气急败坏地拎着阿诺想打又打不下去的样子,还有阿诺畏畏缩缩憋着小嘴上来道歉的怂样。
生动鲜活的一栋小屋,像时光回溯。只可惜空气中飘着的灰尘味道告诉他,这只是旧日定格。
“我有……我有好久没回来了。明明当初说好了常回来看看老爹的。”乔瑞青闷闷地说道。
阿诺收拾清楚自己才走进门来,抱怨着军靴实在太难清理。“但是这又不怪你。”他走到乔瑞青身边, 伸手接过同伴手中的提灯举得更高一点, “不需要自责这么久, 嗯?”
“噗。”乔瑞青被这种霸总语气词逗笑, 可惜阿诺听不懂这种地球梗。他顶着阿诺疑惑的眼光在小客厅里转一圈,最后选择在沙发上坐下。
雌虫的身高是真的吓虫。那盏提灯拿在乔瑞青手里,效果像是洞窟探险;但被阿诺举着的时候就跟个顶灯似的, 照彻一室。
“去找老爹聊聊天吧?我看你回来一趟心情是真的很烂。”阿诺也坐下来,大大咧咧地把长手长脚摊开。说完向卧室的方向努努嘴。
乔瑞青感觉自己像是慢慢融进一汪热水里。许久不见阿诺这样放松自在的样子——比当初阿诺“认真追求”自己的时候感觉还要温柔。他一直苦苦追寻, 可惜哪怕是名利最顶的时候都得不到的温柔。
你回来啦, 乔瑞青在心里小声说。提灯的黄色光芒照在阿诺头上,像是个他妈的光环一样。
“我会去的。嗯……马上去。我在这里组织一下语言?”他把视线转向紧闭的卧室房门,又开始感觉到紧张。如果说客厅还只能算是招待客虫朋友的地方,卧室就完全是老爹的私虫空间,再没有哪个地方比卧室更合适“聊天”。
阿诺嗓子里滚出一声闷笑, 也不说话,安静地坐在一边等。这倒是莫名给了乔瑞青勇气,让他长吐一口气往卧室房门走去。
在把手放到木制房门上的时候,乔瑞青的心跳鼓噪达到顶峰。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门后露出一小片黑洞洞的黑暗。
“嚯,看来他们不常打扫卧室的样子。”阿诺在身后说。
客厅里的光顺着门隙洒进卧室里,比起屋内陈设,更醒目的是半空中飘舞的烟尘。
“他们还是不敢进老爹的屋子?”乔瑞青说,搭在门把上的拳头紧了又松。
“余威尚在!”阿诺乐了两声,“荒星上的崽子谁不知道卧房是禁区啊。”
说是禁区其实也是夸张,只是里奇老爹生前总是把卧房门看得紧紧,不让冒失的小崽子们进去捣乱。
见乔瑞青在门口犹豫踌躇的样子,阿诺还在身后推推:“去吧。现在还担心老爹出来说你不成?”
暖黄灯光中,室内隐约露出桌椅的一角,桌上还有凌乱摆放的几本书几支笔,好像主人才刚匆忙离开似的。
乔瑞青走进去,全不在乎呛鼻的烟尘;绕着房间走了一小圈,看着地板上自己留下的一串脚印发愣。左看右看,他转身挨上一半床沿坐下,正襟危坐像个小学生。
卧室的墙壁反而不怎么漏风。阿诺进屋就直奔壁炉,三两下把屋里弄得暖融融。生过火以后他吸吸鼻子,长手一挥直接拉开书桌前的小凳坐下,大咧咧挑拣起桌上的书来翻。
“我……我回来了,老爹。”乔瑞青深深呼吸,“这么多年不回来看你真是我的错,明明当初说好……”
结果还是只能从这些不痛不痒的话题开始。他边说边暗自唾弃自己的虚假,但小屋里飘着令虫昏昏欲睡的温暖空气,说着说着暖意上头,乔瑞青开始拦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有钱有人气,说一句话可以一呼百应;我在为这个世界尽我的一分微薄之力,正如我曾经想过的那样。按理说我不该不开心,是不是,老爹?……在帝国我没有交到朋友,因为我的家在荒星。”
“可是回来也是叛徒是异类。最让我难过的是他们说的都是对的,我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就背叛了自己的出身——突然间就恶贯满盈了……”
“说不上是愤怒多点还是后悔多点。我……”
这些话说得颠三倒四,不像是逻辑清楚的倾诉,反倒像是纯粹的情绪输出。乔瑞青昏沉沉地想,可能是久违的暖气实在让虫太困了,什么话都乱七八糟地往外蹦。
情绪这种东西,向来是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