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工的手臂结实有力,很快帮助他坐在了床沿上,他不得不用双手撑着床沿来保持平衡,细瘦的腿被移上床时他厌恶至极地看了看自己这具只会越来越差劲的身体,将自己的上半身摔在了床铺上,他妄图用肘部支撑自己往妻子的方向挪一些,奈何颤抖的胳膊不停地打颤儿。
“翼儿,你别这样,你想听什么我告诉你好不好?”最终他放弃了挣扎,只能尽力伸出胳膊去碰她的手臂,他的身躯扭曲地倒在床上,像一只无骨头的蠕虫。
“你现在最好别跟我说话,不然不冷静的时候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她往旁边挪了一些,这一张大床很宽敞,他们之间就像楚汉之间的河,是他跨越不了的距离。
他们不吵架、也没有冷战,只是一个清醒着、一个醉了,舒翼在夺门而出时真的想到了离婚,她喜欢的是那个意气风发穿着白大褂儿的医生、是那个围着围裙准备美食的丈夫,不是现在这个半死不活地盯着窗外,总是放不下执迷于拿着手术刀的人。
炎彬扭曲地躺在床上看着面朝着床垫装睡的女人,咬着唇想说什么又不敢说,一口气憋在心里不上不下的,年龄大了之后血压有时会高,一激动了血压就像是蹿天猴儿,让他头晕目眩。
外面门铃响了,是女儿炎曦回来了,护工开的门,说是两人闹了矛盾,那边女儿担心父亲身体推门而入,看到了一身酒气的装睡的妈妈和扭曲躺在那儿的父亲。
“小曦,降压药。”他虚弱地笑笑,转头看向女儿,炎曦扯开被子盖在了妈妈身上,转而拿了药倒了水,先是护着炎彬受伤的腿帮他摆正双腿,转而扶着他的胳膊,用肩膀借力帮他翻身过来。
炎彬用细瘦的胳膊抱着女儿的脖子,身后被垫了软垫子,就着她的手吃了药喝了水,呼吸始终不是很稳,炎曦想起自己那屋一直空着,不如先让父亲去自己房间一会儿:“爸,要不我扶你去我房间休息吧。”
“也好,麻烦了。”那边护工被叫了回来,两人齐心合力将他抱上了轮椅,然后又在炎曦以前的小房间躺下来,他的上半身被垫高了一些,身上也盖着被子,但还是不舒服,脸色青白,也不说话只是闭目喘息着。
炎曦挨着床沿坐了下来,伸出手来握住了父亲已然蜷缩的手指揉捏着,温柔地跟他说话:“爸,妈她更年期快到了,你别理她,倒是您怎么把脚摔伤了,是不是还难受?”
“小曦,别说话好么,就这样陪我待一会儿。”他掀开眼帘似乎已经很累了,但还是提出了要求,人老了突然开始依靠孩子,贪恋于孩子陪着自己的时候。
“好。”炎曦始终握着父亲因为刷手次数太多而变得粗糙的手,安抚地用另一只手拍着他的手背,陪着他一点点地平复呼吸,看着他的脸色一点点地回归正常。
“小曦,爸爸给你讲个故事。”他缓和过来后转头看向女儿,眼神之中充满了哀伤,他知道与女儿这样亲近的日子也是随着女儿越长越大而变得越来越少,但还是依赖和怀念有小棉袄贴心照料和理解的日子。
“好,您好些了是吗?我听着呢。”炎曦将手指穿过父亲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这是他们以前最常有的动作,她为了父亲学了推拿,给他把药偷偷塞进公文包,出现在医院的消防通道用校服外套包裹住忍痛来不及换掉汗shi的手术服的他。
“爸爸小时候因为没有检查煤气灶造成了整栋楼爆炸,死了很多人。”炎曦抬头打量着父亲,点了点头,但是却见父亲没了下文,所以再度问道:“您当年几岁?”
“十岁。”
“十岁的孩子想不到这些事的,我十岁那会儿您还记得不,总是捣乱,每次您都得提着牛nai和人家赔礼道歉,您不也没怪过我吗?”
“一整栋楼的人几乎都死了。”炎彬重复着,接着手被塞回了被子,女儿捏了捏他的脸逗着他:“老爹,您从院长的位置上功成名就地退下来,救的人手拉手广场都塞不下,何只一栋小楼,就因为这个你们俩闹矛盾了?不会吧!这有什么不能和妈妈说的。”
“嗯,就是......不想说。”炎彬支支吾吾半天像个孩子,那边炎曦护着他的后颈抽去了他身下的被子放在一边,将他放平在枕头上躺好,又将被子拉到他脖子以下。
“行吧行吧,您老大您说了算,反正您这固执也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了,不舒服睡一会儿吧,妈妈那边我搞定还不行。”
“小曦,万一你妈妈要想离婚你可得拉住她,不然你爸爸就成孤家寡人了。”他艰难地从被子中伸出手,又被女儿塞了回去。
“像您这么固执的,也就我妈能受得了了,要是我,您早被离婚无数次了,您年轻的时候每次病没好就回去工作妈妈都说想跟你离婚,这日子没法过了,您就是固执不听劝,自己把自己弄得惨兮兮的,药也不带难受就坐楼梯口,医院又不差你一个医生。”
炎彬往被子里缩了缩脖子,弱弱地看着女儿,委屈到眼圈有些红,又被捏了脸:“啧,还委屈上了,那不就是您本尊嘛,行了,面子还是要的,懂,先躺着休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