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轻易饶了她,绮帐辛苦服侍我一场,我若是真就饶了周晚棠,她在天上瞧见了岂不是寒心?”
侍双瞳孔扩开,闪着意外的喜悦,“这就是了,奶奶一直是菩萨心肠待她们,她们却是恶鬼的心待奶奶,既如此,就该好好儿教训教训她!”
“要教训,也该有个万全的法子,”青莲打着扇,其沉着从容已胜当年,“你可有了?”
“有是有,还不是借她周晚棠的法子。”明珠眼转一转,二人围拥过去,倾耳听,“她既以此法子对我,我也照原样儿还之彼身。我想着,去找沁心姐姐,也叫她给我弄一点药来,叫周晚棠吃了,回头也是个说不清。”
“沁心那地界儿,药倒是好弄,可人呢?你总不能也冒出个哥哥进府来瞧你吧?”
“我孤苦伶仃的,自然没有哥哥了。人我却有一个,就是那太医张仲达。我前思后想,堵着个张仲达去给她瞧病的时机,让她吃了药。她的病一直是张仲达瞧的,来来回回也小半年了,二人‘暗生情愫互通款曲’也没什么可疑心的。我也知道,终究这张太医无辜,可想想,即便事发,如此丢脸的事儿,宋知濯必定不肯让人传出去,况且张太医又不是咱们府上的人,又是做官儿的,若他真要追究,就只能告到衙门去让衙门拿人,这样儿岂不是就张扬出去了?他为了自个儿的颜面,也不会这样做,只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如此于张太医倒没什么妨碍。”
整个计划周详而妥帖,堪称万全之策。是这些日、这些时由明珠万念交杂的忧绪中精炼出来的。实则这个法子自她脑中迸出只用了一刻,剩下的时间,都用来反省一个更深刻的问题——她对宋知濯,是何时开始起了算计?
随之她想起的是那些他们相撑相抵的日日夜夜,烟醉柳春晴,风洗月秋明①,他们并枕相偎,将彼此那些筚户褴褛的过去、讳莫如深的伤口都掏在对方眼前,从不隐瞒,无话不言。可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又悉数将彼此的苦楚细嚼入腹,闭口不再谈起。
明珠心内逐渐胀起一股酸楚,直涌入鼻稍,泪似乎就要晕出她慧明过人的眼。但最终,她只是嗟出来一个笑,就有愁闷的月,更迭了日昼的阳,“只是一点烦难,周晚棠那人也十分心细,断然也不会轻信于我,这药可怎么让她吃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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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宋 周密《清平乐·横玉亭秋倚》
第132章 枯竭 爱或恨
烟台池的岸上轻舠伶俜, 是府内小厮们收拾浮萍、捡点残荷所用,现被逐浪细拍,发出潺潺的水声。
侍双细柔的声线掺在其中, 像绞月弄影的清风, “奶奶, 我倒是有个主意,只是不知行不行得通?”
“说来听听?”明珠朝青莲睇过一眼, 两人相继正了身聆听。
亭内的灯笼慢摇着,呼应着对岸一条长廊的烛火。侍双梭巡遍,不见有人经过, 方大胆说来, “我听说, 爷让将周晚棠院儿里的秋雁发卖出去,总管房里叫来个人伢子,想着原就是要打发她,不过就卖了二十两银子。那秋雁有几分姿色,后被一个做香料生意的富商瞧上, 买到府里做了姨娘。谁知不出半月, 秋雁不知吃错了什么,身上起了些小红疙瘩, 就被那家奶奶借故说她身上染了会过人的脏病, 给打死了……。”
及此, 她叹一气, 被风遥送四面八方的夜中, 没有回响,“嗨,那些商贾人家虽说有些银钱, 却最是鱼龙混杂,秋雁也是命不好,摊上周晚棠这么个主子,既要替她做坏事儿,还要替她背黑锅。这事儿如今在丫鬟们口中传得沸沸扬扬,谁人都是又叹又怜,现有这么个‘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再加上上回爷说了,等忙完手上的事儿再做惩处,如今周晚棠屋里那几个丫鬟,可不是人人自危,提心吊胆?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收买了她手底下的人,这不就有人替咱们办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