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行且言间,得知这园子原是先朝一位富商家宅。茯苓街地处城南,背后即是大运河分支,靠前便是南城最富庶繁华的三条街,景致非常,闹中取静。此地屋宅千金,因朝廷监管贪腐极严,故而这里所居多半是商贾名流之家。
清苑占地六十多亩,门前障立一块高耸太湖石,半掩了园内风光。白长贵引着明珠由右廊而入,过一个月洞门,视野豁然开阔,只见木石倒映,潋滟一片银塘。风动荠荷香四散,朱楼翠阁影相侵①,鸂鶒凫水双双戏,岸花啼露,琼枝玉树。
丫鬟们皆骇异,明珠偏首惊问,“白管家,怎么大冬天的,还有荷花?”
“nainai见笑,”白管家指端摇指,远目望断,“这湖有两处活水,一是引了大运河的水,二是那处有个温泉,当初改建院子时,咱们爷喜欢这湖,便阔开了一些。原来这一处是一排廊亭,也说扭捏造作,让拆了。”
“怎么是他说、不是老爷说?”
那白管家拈须一笑,引着她前走,“nainai当心。这园子是咱们爷的私财,老爷也不便说什么。”
“他这么有钱?”明珠瞠目咋舌,脑中回想起那搁在立柜里的箱笼,里头像是放着好些字据房契地契,她也从未细看过。如今竟不知小小一张单子,竟然活化出这么个风景如画的园子来。
复往前,见一片琼花高树,开遍各色梅花,其中奇林怪石,千叠万杂。穿过一院墙,才见稀径错杂,往左边一条踅入,疏竹夹道,阳光穿过叶罅撒下来,铺出一地碎银,亭台轩榭自不必说,走了些时,再穿过一道门,只见一座高台提写了“畅音台”,与一宽阔敞厅对立,中间夹一片黄橙橙的落地长寿花。
那白管家抬袖朝两端厅台指一指,“爷吩咐请的小戏一会儿就在这台上演,nainai与姑娘们便在厅里乐,一应酒席已经备好,只等姑娘们来了。nainai的住处安排在后头,nainai来,我领您去瞧一瞧。”
内院深处,曲水穿径,有一拱桥,跨过去既见一片屋舍错落交杂,连檐绵瓦,倒不似宋府独门独院。白管家推开一扇门,即见堂阔帘掩的一间大屋子,“nainai夜里就住这里,只管安心,园里有家丁驻守,十分稳妥。”
明珠正点头,见有丫鬟来报,“nainai请的客人都到了,已在畅音台的厅内等候。”
众人齐奔而去,乍见沁心,二人双双挽臂相对。沁心罩一件嫣红长褙,半掩着桃红掩襟褂、月白素面留仙裙,裙一旋,将明珠相转相笑,“我说今儿我生辰,要请你,却不好请你到明雅坊,正犹豫要到哪里摆席,不曾想就收到宋大人的帖子,说是请我到这里来,还要带几位相熟的姐妹。我打量着是他摆席请哪些大人,不敢耽误,一早就忙着收拾赶来,到了门外才听见人说,原来是你!”
“可不就是我?”明珠弯着眼角,明媚动人地大笑,“姐姐生辰,自然是我请姐姐。我原想到水天楼去摆席,谁知宋知濯还有这么个园子,正好给咱们使。”
沁心笑着,引她见另三位女子,“这是喜眉、这是朝欢、这是羽千。嗨,你都认得,倒不要我引,咱们头先在明雅坊,就数她三个待你最客气,朝欢还是你同乡呢。”
“哪里会不记得呢?”明珠与她三人互见礼,相引入座。
其余丫鬟互挽出玩乐,只青莲并各人贴身丫鬟作陪。不时小婢们奉茶而入,相谈茗瀹品香。明珠将贺礼奉上,沁心推迟一番,后到底交予丫鬟收下。
嗔笑几句后,沁心却拈帕浅叹起来,“你不知道,我们那地方,本就是你来我往的人客繁杂的地界儿。前些时听人说,那童家小姐的脸伤了,说是你妒怨不轨、宋大人纵妾行凶,还被圣上打了。可我想你不是那样儿的人,我倒要问问,是不是她们陷害你?”
“不过是些误会,”明珠端起盏,朝众人举一举,众人相饮,“谁也没害谁,我也碍不着她们什么事儿,她们自然也犯不着来害我。”
那朝欢搁下盏,接过话儿去,“你别掉以轻心,这后宅里的事儿,我们听得多了。你怎么就没碍着她们?那外头不知都把宋大人说得难听,连带着你这‘恶妾’,说你家世不好,既不能知书达理,道理规矩又一概不懂,反仗着宋大人的势处处欺人,把好些官眷都得罪了去。”
明珠撇一撇嘴,耸一个肩,“随他们说去好了,那些官眷不过是在我这里没讨着好,变着法的编排我,我气也气不过来。”
缄言少顷,喜眉像是恍然忆起个什么,捉裙到榻前,一张尖尖的脸笑得颇有几分yIn邪,“我倒听说一个事儿,只怕你们都不晓得。”
众人急急嗔怨,“别卖关子,你快说!”
她抿唇障袂,倏然噗嗤一乐,“两个月前,我有个局子,是京西路衙门万大人摆的局子,局上有个陆大人,叫的是云起巷织云堂的小鹿仙作陪。那小鹿仙同我说,周府嫁女之前,曾暗地里请过他们织云堂的冯妈妈到府里去住了几日。”
“这倒是奇了,他们一个官宦之家,请老鸨子到府里去做什么?难不成,那周大人竟然看上了冯妈妈不成?”
不知是谁一语,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