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赤城,“上回兵变后,你一直在朝中善后政务,一连多日不归家。我便到染布坊里去了一趟,谁知不见她们人影,我问过伙计们,都说她们自兵变那夜后就不见了踪迹。我原想等你回府后跟你讲的,谁知竟给忘了。”
惭色伴着一抹笑浮在他脸上,宋知濯一时也难辨他话里哪句真哪句假,亦弄不懂他隐瞒实情的内因,或者说,他不忍去辫、亦不忍去浓情。他所见过的假象太多,在这巍峨的府邸内,或是冷漠、或是伪善,他不敢将这最后一丝温情拆散,只愿不论真假,就此一遭。
渐渐地,他慈目笑了,伸臂过去在他惺忪的发顶揉一下,“这事儿我晓得了,不怪你,你原也是好心,只是若再有你大嫂的消息,别再忘了,一定要先来告诉我一声儿!……好好儿读书,务必要榜上有名,再有,怎么大清早的连发也不梳,哪里有个谦行君子的样儿?我去了,你叫丫鬟进来,好好梳洗了再看书不迟。”
第92章 寻芳 总算找到媳妇儿了~
宋知濯走后, 天际红日逐渐晕开,四撒金光,枝雪消融, 同时亦消融尽宋知远眼中的纯真。他由两扇楠木门中旋身回首, 沉重锵然地蹒步入卧房。
锦榻上灰蜀锦的软垫可见细细褶痕, 一丝一条仿佛都在提醒他,曾有一个与他朝夕相伴的人命绝此地, 是被他亲手杀死的。他坐在一张椅上,盯着一张锦榻细细点算,算来算去, 在这座长久空旷孤寂的府邸, 仅有两个人曾对他好过, 眼下却都遭到他的背叛。
他倏然鼻酸,轸痛将他压得抬不起头,眼泪悬而未落之时,浴风打帘子进来了,深行一礼, 跨近两步, 几乎要贴在他耳边,“少爷, 尸首已经丢到城外了。……我看是少爷多心, 何必要跑那么远?一个丫鬟而已, 说一个暴毙, 谁还会追究不成?只是如今少爷院儿里少一个丫鬟, 合该再去总管房里叫他们支一个来才是。”
顷刻,他想起什么,眼泪被急迫的心境驱赶, 睫畔的泪花化为一抹阴鸷的光,低沉的嗓音里带着零星焦躁,“房子备好了吗?”
“备好了,就在福顺街林远巷,二进的一个宅子,是跟着延王坏了事儿的于大人家的一处闲宅,虽不大,但五脏俱全,姑娘搬过去就成,什么都是现成的。再过两日,我再找人买几个丫鬟进去伺候,就万事妥帖了。”
“这事儿先不急,”宋知远摇摇手,抬眉剔他一眼,“说是说不动她了,眼下再耽搁下去,只怕就大哥就要寻到金源寺去。你先把别的事儿放一放,带几个人上山,将她绑了过去。千万仔细,不要伤了她。”
“是,我这就去办!”
那浴风领命自去,一路由角门拐出去,坊间托人寻了几个跑码头的匹夫,议定后坐了马车于城门关禁前往西面直奔。日坠崦嵫而下,稀落街巷中,掩着另一辆马车。明安别身撩开帘子,“少爷,他们出城了,咱们跟着吗?”
棂心车壁内靠着宋知濯,正抱臂假寐,闻声撩开眼皮,眼底兜着无数失望,“跟。”
马车旋即奔出城外,山路颠簸,车辙狂响,明安扯紧缰绳,不得不大着嗓门儿在日暮下嚷,“少爷,要我说,咱们家三少爷也忒忘恩负义了些,小时候,要不是您护着,她还不知道被二少爷太夫人母子欺负成什么样儿呢。如今长大了,他就是这样报答您的?窥觎长嫂,背叛血亲的大哥,于情于理这都说不过去,您可别将他轻扰了过去!”
燥烈的晃荡将宋知濯的心颠得忽上忽下,一直到马车停驻,跳下了车,他才剔眼警告明安,“这事儿回去后别再提起。”
脚步在雪中咯吱咯吱作响,明安紧跟其后,抬眉瞧一瞧半隐半藏的金源寺,欻听暮钟敲响,神秘而悠扬地回荡在雪域茂林之间。他想了半晌,亦不得其要法,“少爷,难不成您就不追究了?岂不是纵了他?”
金晃晃的光由叶罅之间倾洒满地,碎如一段斑驳的骨血之情。明安的话儿直入他心底,在里头搜肠刮肚地找一个答案,里头满是繁屑一样的利弊衡量、得失算计,最后,捞起一丝心有不忍的本能感情,“他不像老二有太夫人撑腰,也不像我好歹打小就替父亲争足了面子,彼此面上也算过得去。他什么也没有,性子又软,在这府里,谁都跟瞧不见他似的。人都说长嫂如母,明珠心软和善,大概是这个缘故,他才生了点非分之想,待他考取个功名,定一门亲,兴许就能好了。”
世情淡薄,在零星一点血脉相连的情感中,这是宋知濯尽能抓住的部分,他有些不愿意失去。
日暾稀薄漏尽,天色寸寸暗淡,金源寺的庙堂殿宇中,香熄烛淡,反倒是半山环抱的禅房中亮起新烛,火光与夜缠绵。
房内四溢着素斋饭香,案桌上摆着菠菜豆腐、冬笋炒香干、山药炖萝卜,另并两只青瓷圆口碗,有二人对坐。青莲一面细嚼,一面抬眼窥明珠,只见她兔子一样红的两只眼紧盯着对过一堵白墙上的“佛”字,手执一双竹筷在碗里一顿一戳。
青莲瞧不过眼,往她碗里夹一片山药,“当当”敲了碗口,“嗳嗳嗳,不吃饭发什么呆?躲到林子里哭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