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明苑跨马追上,双目生疑,“知濯兄弟,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这样走了,那乱党呢?未必是招呼我们白跑一趟?”
顷刻又亮起火光万丈,宋知濯侧首一笑,明黄的火光将他照得高深难测。他在兵马之首,头一回享受到战场上厮杀的快感,这种快感同家宅内的尔虞交诈不同,更多与明珠在账内的云雨之欢相似,是一种直白的源于野兽本能角逐的畅意。
幽蓝的天、密林里迷雾朦胧的色彩、以及他身上暗蓝的袍仿佛将他吞噬进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他只哼笑一声儿,“不让你白跑,更不会让你白白送命,定然让你此回连升。明苑兄,曹仁常年在边关厮杀,我等不过是京中闲兵,硬打是打不过他的。我让你带上这二百人,不过是想让他们同咱俩一道得以封赏,他们自然心存感激,以后保管他们顺服于你,你手上亦算有了些亲兵不是?”
“我?”黄明苑踢了马腹追他三寸,一双眼半寐半惑,“难道不是咱们?”
“你我之间倒不必分这么清楚,有你信我就得了。”
这厢打马扬鞭一路西进,未天亮便出得了关。那厢曹仁一伙杀了几个只知嚎哭的尼姑以作警示,便押了明珠四人一路夜奔,往后山而下,全干凭两条腿。除了明丰外,另三人俱是软娇娇的小女子,明珠更是拖着伤体一路硬挺。
抬眉一望,已是朝暾耀明,皋林生烟,几只雀鸟在林间呜啼,直叫得人肝肠寸断,像是为死去的几名姑子扶桑哭灵,哑一声利一声,催得明珠晃眼想起满地殷血、尸横遍野。
她自然是怕,却想着宋知濯在前头等她,攒袖揩一把汗,继续奋力前行。青莲与绮帐一齐上前搀她,替她拢过蓬发,“nainai,可还疼不疼?”
斑驳的光撒得林间一地碎银,明珠望密叶上望去,隐约可见一个夺目的太阳。她眯眼一笑,白皙的小脸上横脞着血迹,“疼久了像是习惯了,倒不觉得疼了,不过是有些麻,其他倒好,就是饿得很。”
只瞧那“三哥”像是好说话儿些,绮帐便也学了明珠,鼓了胆子在后头叫他一声儿,“三哥、三哥,我们饿得走不动了,可有什么吃的没有?”
那“三哥”唇上斜髯一挑,满目嘲讽,“我们还饿呢,再挺挺,等过了关,打两只兔子烤了吃。”
“啊?不是说到了关就放了我们吗?”
“做你娘的梦!”那三哥提了刀唬她一阵,“你们家那大少爷还不知在关卡处埋伏了多少兵马,当堂放了你们,恐怕他背后就朝我们放冷箭,走出十里地再说!别在这儿给我得寸进尺的!”
她抖了肩绸退到明珠身后,明珠反将她手握住,倒似安慰她别怕。
至日上中天,一行总算到了关卡处,一群男子不知从哪里换了一身装束,悉数扮成个管家仆从的模样,唯独曹仁扮成个老爷,退后一把揽过明珠的腰兜在怀内,附耳亲密警告,“别乱说话儿。”
灼热的气喷在明珠颈上,引得她顿生恶感,微微偏了头。只见“三哥”在前头同把关的总兵嘀咕些什么,由怀内掏出腰牌与他看过,那总兵便挥手任他们过去。
再走出二里,日已颓仄,明珠失了血,又早已饥肠辘辘,直饿得两眼昏花,一个不防,便翻了眼皮朝树下载去,连吁着气儿,“我真是走不动了,我太饿了,要不行你们谁背我,不然就在这里宰了我,反正我死活不走了!”
她是极少使这种小性子的,靠在树下蓬头垢面,苦瘪着个脸,像是受了几辈子的窝囊气,索性要生要死凭天去,活似一只撞晕了头的兔子。惊得青莲忙掣她袖,拿眼瞪她,低语相劝,“再走几里地就成了,熬了一天一夜,怎么临了却熬不住了?听我的,快起来,我们搀着你。”
明珠死活不挪动一下,引得前后的男子皆咋舌捧肚,“三哥”尤甚,朝曹仁一望,“大哥,横竖已经出关了,这小娘子也还在我们手里,倒不俱什么。兄弟们已经饿了两日了,不如先吃点东西再赶路?”
那厢思来,点头作答,便有两名男子跨刀散开,不一会儿回来,手上提了两只野兔。找了个水洼,又是拔毛又是褪皮,明珠一见吃的来了Jing神,赶着上去帮忙,“我来我来,我会烧饭,你们这些大男人能做个什么?”
另有人生火架柴,待她将兔子烤上时,众人已各自歇在树下。错眼的功夫,只见明珠从袖内匆匆掏出一个小纸包,摊开一看,果然如她所料,她忙抹在rou上,将一张黄纸再折入袖内。
rou香四溢换得众人盘聚过来,一人撕下一块子rou横七竖八地啃得张张油呼嘶啦的嘴。明珠只说是不吃荤,但又惧人怀疑,索性撕了一块下来,扒了皮才入口。待再度走出一里地,已见青莲与绮帐倒了地,二十几名男子俱是趔趄着身子扶树倒柳,
曹仁亦靠在一棵树上,甩了两下脑袋横刀起来,吊眉怒目望向一丈开外的明珠,“你下了毒?”
林丛下,明珠拉拽着青莲绮帐二人各一支软臂连连退后,“我、我也不晓得是什么!”
“只是点儿迷药。”
远远地不知从何方递来宋知濯哑沉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