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知道,殷莫愁在为重新回到兵马大元帅的位置做准备了。
那一夜的事, 三个人都十分有默契的不提。但每到夜里, 殷莫愁总会靠在石壁, 盯着那团火焰发呆愣神。这让崔纯和春梅都有些担心。
终于到了最后一天夜里,崔纯打破良久的寂静,问道:“莫愁,你在想什么?”
殷莫愁不语,崔纯又喊了声“莫愁”, 她却还是没有反应。殷莫愁少年行军打仗, 早已将自己训练得十分警觉,连睡着时听到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惊醒, 何况有人在她面前直呼其名。春梅也感到惊奇, 直到崔纯喊:“无忧!”
殷莫愁这方回过神:“嗯?怎么了?”
崔纯关切地看着她:“你没事吧?”
殷莫愁:“我这两日夜夜做梦, 梦见弟弟……”
崔纯轻轻吸口气:“我也常常梦见他。”
不像姐姐从小调皮捣蛋, 弟弟从小就是个乖巧听话的好孩子。他身份是殷无忧的弟弟, 其实更像哥哥。
殷莫愁:“我梦见以前,我高烧不退,闹脾气, 不喝药,是弟弟一直哄着,把心爱的玩具都给我,陪我说话,后来干脆天天陪我睡在一起,就像我俩在襁褓的时候。我性子急,他性子软。我总嫌他不成器。后来想,那一次,父母怎么撵他都不肯走,怎么是软性子呢。”
崔纯感叹:“他所坚持的事情就是爱姐姐吧。”
否则也不会盲目地跟随姐姐,游到最危险的河心,导致溺水事故。
想起那个温柔的弟弟,如果他长大,该是多么优雅的男人。现在京城里喜欢殷帅的世家小姐们,包括昭阳公主在内,喜欢的应该是弟弟。那样一个翩翩美男子,偏是个护姐狂魔,说不定还得靠姐姐给他鉴桃花呢。
火光里,殷莫愁的侧脸像尘封多年的雕像,眼里泛着一层柔柔的光。
“我以他的姓名建功立业,但到头来,我似乎快要保不住他的名声了。”殷莫愁沉yin片刻,忽然道,“你们是怎么看的,都说说吧。”
这话问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但崔纯和春梅都知道她在问什么。
如果是寻常女子,遭遇到那夜的事可能会一蹶不振,更有甚者会认为丢了清白,自寻短见者比比皆是。但殷莫愁不是寻常女子,崔纯和春梅都清楚,她并不会将那点屈辱放在心上,她在思考的永远是更为现实和重大的事。
他们丝毫不怀疑申屠然蛊惑人心的实力,既然已经放出殷莫愁真实身份的消息,想必外面已经人人皆知。现在被关押在此,才得享片刻宁静,一旦获救,走出这片森林,外面的世界将有比森林更险恶的“豺狼虎豹”在等着她。
那是杀人不见血的流言蜚语,以及由此引发的文官集团和军方的“战斗”。文人重礼教、讲正统,绝不可能承认女人担任兵马大元帅的合法性,但军方却不是。军人更看重义气,遵循实用法则,殷莫愁麾下悍将如云,顾岩、王琛、乔尧、孟海英,还有罗啸父女,她相信他们每个人都愿意为维护她挺身而出。
春梅这两天也都在想此事,因打好腹稿,答道:“哼,现在他们只是听说主子落难,才敢落井下石。只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主子就还是执掌天下兵马的大元帅。主子不亲口承认自己是女儿身,难不成那些世家文臣还敢要求验明正身吗。要我说,这事就权当笑话听听,不予理睬最好,省得宵小之辈还给点颜色开染房呢!时日久了,世人也就淡忘了。”
崔纯点点头,又摇摇头:“春梅这招大事化小不失为好招,但也忽略了一件事。”
殷莫愁问:“此话怎讲?”
崔纯:“申屠老贼应该早已知道你的身份,他握着这个情报留中不发,就是要等这时候,等你落难,无力遏制这个消息的扩散。至于他什么时候知道、通过什么人,我们都无从得知。莫愁,你敢说当年知道内情的人都能守得住秘密吗?”
殷莫愁:“我和弟弟失踪一天一夜,父帅派出大量府兵和家奴搜山。我不记得我是在哪里被救的,只知道过了两天才传回消息,说是在河边发现了弟弟。”
也就是说,当年知道此事的人不在少数。
说到此处,殷莫愁喉咙微哽,说不下去。
如果说大元帅的软肋只有一个,那就是孪生弟弟的死。殷莫愁不止一次地幻想,那天她要是没有带弟弟去河边,没有强行让弟弟下水“练胆”,也就不会发生惨剧。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几日她被困扰在身份的漩涡,更加频繁地想起儿时的事,所以崔纯喊她“莫愁”时,她竟然失神,以为是在叫弟弟……
但崔纯已经二十年没有喊她“无忧”了……
不知不觉中,殷莫愁自己也开始对自我认识产生偏移了……
“所以说,申屠然能查到的事,刘孚他们既然知道了,也会去查。那些知情人可能以前摄于你的权威,但经过被俘事件,也许有些人不那么怕你,什么话都敢说了。”崔纯是大理寺卿,朝廷大员,对朝堂的了解远超过作为侍女的春梅,因道,“你觉得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