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祯跳下车,头也不回地朝一个方向走去,他不知道要去哪儿,只是不想和裴轶微待在一块。
裴轶微在身后喊他的名字,他喊“王祯”,像在喊另一个人,真正的王祯躲了起来,出来兴风作浪的不是王祯,是一个王祯不认识的人。
“别走。”裴轶微追了上来,又重复了一次,“别走。”
王祯的小臂被他抓在手里,裴轶微说:“就快到了。”
王祯盯着他,没说话。
王祯这样裴轶微就说不出话了,王祯冷酷起来其实比裴轶微狠,裴轶微的锋芒是温吞的,王祯则从不掩饰情绪,把拒绝都写在脸上。
“现在是上课时间,”王祯说,“旷课了你学霸。”
裴轶微皱了皱眉:“你别这样。”
“走吧,”王祯说,“现在回去还能赶上第一节自习。”
“好好说话行吗?”裴轶微攥着王祯的小臂,不敢松手。
“行,好好说,”王祯也不走了,转身盯着他说,“装直男挺好玩是吧?”
“我没有,”裴轶微说,“是你自己这么以为。”
王祯气的想笑了,用空的那只手去掰裴轶微,这家伙力气比他大,他掰半天没掰开,只好盯着他说:“学霸就这一招?”
裴轶微没理会他的问题,只说:“我下面说的话你可能不想听,但我还是要说。”
裴轶微的声音很沉。
“我没和你玩。”
王祯的呼吸停了两秒。
裴轶微松开攥着人的手,字字清晰地说:“你心里想什么我大概能猜到,你希望有人给你承诺,给你安定感,你觉得我不主动挑破是不够在乎你,但我觉得感情不是这样。”
裴轶微顿了两秒,说:“你想过以后吗?”
裴轶微会问这个王祯是没想到的。他做事很少考虑长远的影响,做了就做了,船到桥头自然直,瞻前顾后在他看来什么也做不成。
王祯不能理解,他以为裴轶微担心两个人会因为社会压力而走不下去,就盯着裴轶微,说:“如果因为担心未来就放弃现在那未免活得太累,我知道人会变,感情也会变,但不试一试你怎么知道以后你不会后悔?”
裴轶微沉默了,王祯曲解了他的意思,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王祯没想逼他。他没走,因为相信裴轶微会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不论拒绝或是别的他都接受。他选裴轶微,裴轶微不选他,这很正常。但明明有感情却用“没考虑过以后”这种捉摸不定的答案来否认过去的一切,他不认。
“我不信,说直接点就是感情没到那份上,”王祯说,“你怕承担风险,所以选择把我牺牲。”
裴轶微抿了抿唇,不闪不避地直视王祯:“我没有牺牲你,过去那些都是真的,我不希望今后某一天你想起我会后悔,所以我希望我们对彼此更慎重,所以我让你跟我来。”
他的语气很坚决,王祯有一瞬间几乎完全相信他了。
他没表情地看着裴轶微,没再说话,把头盔戴上,淡淡地说:“那走吧,去看你说的。”
裴轶微把小绵羊停在南三医的广场上,带王祯进门。
工作日医院人来人往,等了十分钟的电梯,轿厢内依旧人满为患。王祯提出走楼梯,裴轶微没拒绝。两个人一前一后往楼上走,没有人说话。
这一刻让王祯想起爬裴轶微家那栋居民楼时的状态。布满涂鸦的楼道并不宽阔,台阶有犬齿一样的缺角,扶手的漆皮没剩几块整的,只有昏黄的灯光给了那副破败的景象一点粗糙的生气。
他们闲聊着经过那条楼道,不去想今后会发生什么,因此他们很快乐。不问未来的人都很快乐。
现在他要去面对他的末日了,裴轶微给他的末日,他要好好地看,听,闻,记住他给他的每个细节,那是独一无二的,更是仅有一次的。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裴轶微终于开口了,他说:“待会儿跟在我身后,不要说话。”
“嗯。”王祯点头。
房门是白色的,挂着“405”的绿牌,门的右边有一块巨大的窗户,但窗帘从里面被拉上,房里的内容是未知的。
裴轶微轻轻敲门,一个护士从里面探出头,问他找谁。
裴轶微和她简单地聊了几句,护士点点头,将两人放了进来。
房间很大,墙的两边各有两张床,但病床并不是房间的主体,这里更像某处休闲中心,有书架、座椅和电视,病人不尽躺在床上,有一个坐在角落,一个站在墙边。
裴轶微没有往里走,安静地站在门口。门不宽,王祯只能站到他身侧。
两人都很沉默,因为房内情景压抑得可怕。
病人僵直地保持着同一个动作,从王祯进门起,没有人移动,细微的伸手也没有。他们缺乏表情,不是那种普通人疲惫时的惯常状态,不是,而是麻木,是从深处生长起来的冷漠。他们像植物。
那个坐在角落的中年男人——王祯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