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澜着一身紫袍,极正极尊贵的紫,玄边平金以发丝般细的金线压出一整只盘龙刺贯全身,袍角以浅银的四合如意云纹缀边,鸦发以玉衡蹙金冠维束,宝相顶白玉长簪缨处饰金,从头到脚严整而华美。
这还是两朝君王头一次会晤。
经年变迁,两人皆着君王冠冕,岁月磨砺两人都有了帝王之仪雷霆之威,都成了本朝年轻而优秀的君王。
时光雕琢终成大器,凤章华里,璀璨夺目。
裴寂华剑眉英挺,眉飞入鬓,一双眼睛凌厉深邃,是极好看的丹凤眼,较之四年前沉稳更甚,同夜澜的白玉华冠不同,十二道坠赤黄青白墨珠琉历历可数,更显压人。而夜澜少了几分冷肃多了一些温煦,嘴角常携笑意,而浪掼朝堂的人都很忌惮这种人,因为你根本不清楚他何时是生气的,下一刻会不会翻脸,看着面善手段冷酷残忍起来,堪比罗刹。
若是不信,且数一数屠城一役齐朝损的人命吧。
此刻两相对峙同立一堂气势相当风姿卓然各有千秋。
裴寂华扯开一丝笑,抬手拱礼道:“有客自远方来,是孤失礼,见夏君神采飞扬,当称洪福齐天呐。”
夜澜笑得更加和煦:“齐君此言有理,孤喜欢听。”
“……”本来准备好一肚子的客气话被你如此不客气地照单全收,这几年重权当道将你最后那点谦虚也磨没了吗?
而夜澜很乐意见齐君陛下被噎那么一回,扶了扶自己的袖边,暗赞着正紫玄边金纹银饰如此嚣张跋扈的袍子也只有自己这张小白脸能压住,显得尊贵又不浮夸,至于裴寂华……呵,这个男人没自己白,穿这种鲜亮颜色衣裳一定没自己好看,想着,强压住自己得瑟的目光冲裴寂华举了举酒盅。裴寂华别过脸没理她。
那句话怎么讲的来着?
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莫欺少年穷。
今日的你,打仗比不过我,身份二人相当,年岁……夜澜晃了晃清冽透彻的酒ye,低叹一声:“二十来岁的老男人,啧。”
声音很小,只被近旁两人听了个一清二楚。
二十二岁的景离思:“?“
二十六岁的厉骁:“!!!“
听前方熙熙攘攘,唔,齐后驾到。齐朝皇后,洛氏蕴柔,呵,故人,她抬了眼看过去,洛蕴柔触及她的目光,心头大亥,只觉得森冷的凉意直窜背脊,面上红白难辨,步子也跨了下来,好在裴寂华将她搀扶住,方不至于太过失态。
景离初,他不是……死了吗?
夜澜坦荡地冲君后二人笑笑,回想昔日的洛蕴柔……等等,昔日的她是什么样子的来着?再看看如今她一双因过分惊惧而有些颤抖的瞳仁,从政多年的直觉告诉她,她年轻时的少年慕艾就是个荒唐的笑话和她毕生的耻辱。
随后来了艳若桃李的女子,肩若削成腰若约素,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漂亮地让人移不开目光。着玫瑰色蹙金双层长尾礼袍,腰间配的白玉蝴蝶坠长翅翩翩,一整套玫瑰金海棠华胜步摇更映她人面桃花,从仪仗中不难看出,这是整个齐朝的明珠,长公主裴韶仪,一双凌厉勾挑的丹凤眼和裴寂华长得很像。
与夜澜一样,都是初见就能叫人惊艳的容色,较之夜澜孤傲锋利清冷自持,她美得更张扬大胆,恣意洒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神仙妃子,这两人,一个是雪峰山峦的皎月,一个是瑶台仙池的牡丹,都是世间难见的好皮相。
至于洛蕴柔的暗朱色罗金凤袍,倒是显得有些老气了,不过,因为她是庶女出身,穿不得正红,明朱,瑰红之色,倒是情有可原。
不管暗下怎么想,明面上这都是一场宾主尽欢的华宴。
酒至三巡,歌舞也渐渐收歇。
一个官阶挺高的齐朝官员站起来要为夜澜祝酒,夜澜还没有用自己一贯的温柔语气讲出来你是什么东西,孤为什么要接你祝的酒这句话,他就斟了满满一酹往地上倾洒:“此一酹,献于吾大齐战死的好儿郎。”
景离思被夜澜按住,方不至于当殿掀桌子砍死这个老不死的齐官,厉骁袖子里一支扁平纤细的刀片寒光一敛,在夜澜的目光下塞回去了,但一个眼神扫过,叫这个齐官哆嗦一下。
夜澜突然有些可怜他,这个人是造了多大孽,才被裴寂华推出来当枪使啊,目光鼓励他继续。
齐朝老官绷直了又斟一酹,再往地上泼了个干净:“再一酹,祭于吾大齐被屠杀的子民。”
最后又斟一酹,奉上:“最后一酹酒,祝于夏朝君王,千秋昌盛。”
夜澜勾起一抹笑来,过渡至眼底埋下重重Yin霾,扬起下巴在大殿内扫视一圈,殿内鸦雀无声,无人敢与之对视,然后挑起眉梢,冲高坐主位的裴寂华点了点头。
她站起身子,背脊挺得很直,自成一番风骨,稳稳地接过白璧无瑕的玉盏,将酒ye缓缓浇在地上,她开口,声音澄明又携着居帝位者方有的雷霆之威。
“此一酹,献于四年之前,北郡之役中,为国捐躯的雁门关守将,七千九百五十三人,愿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