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回见他时,自己听说洛府有一贵客来访,细细打理了一番去了园子里的避风亭子,拨了一曲她苦练已久的《清平乐》。未料碰见的是贵客的弟弟,虽是失望,面上功夫却是滴水不漏,只是……可惜了自己平日舍不得用的好胭脂。
那傻小子呆呆愣愣的样子也确实好笑得很,再后来,那小子确实对自己有意,本该是好的,但,那不过是个继子,虽出身于富可敌国的燕衡景家,但那只是一个毫无血脉连结的继子。景家对他是真的好,同他出去时,只要自己随意往什么东西上瞟一眼,他便忙不迭地给他送过来,织彩的蜀锦,雪白的狐裘,碧得无一丝杂色的玉镯……样样都是有价无市的好东西,连洛家那个高贵的嫡女也未必见识过。
可她就是不喜欢他,甚至称得上厌恶,明明他不过是个街市上捡来的野孩子,明明比她庶出的身份更为不堪,凭什么她想要的争不得的在他手里就那么轻易地给了她,明明出身卑贱却偏偏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该死的清高和贵气,以至于他送她东西时,倒是更像怜悯与施舍,他样样都出色,学识,谈吐……甚至是他Jing致姝丽的面容。
她是真的很妒忌他,即便他是个思慕她的少年,可她就是妒忌他,妒忌地莫名其妙。
所以,当她亲手结果他时,心里是快慰的,尽管当时怕的要死,可心里恨不得冲过去再补两刀才好,待他倒在地下时,她本想爬过去在他那张可恶的脸上划两刀,余光瞟见景家大少爷策了骏马驰骋而来,慌急丢了刀跑至城下扑进裴寂华怀里,心下早已酝酿好了一场惧极的大哭。
洛家次女,文静雅淑,孜孜奉国,立有奇功,着封为二皇子妃。
皇子妃洛氏,德行淑质,仪态万方,着封为后。
她总算爬到了这个位置,拨了拨皓腕一对羊脂白玉镯子,吩咐道:“炉子上焙的甜酿圆子可做好了,本宫还要给陛下送去。”
走至一道宫门前,见一群婢仆簇拥着一位美人款款而行,那叠金织翠的海棠祥云锦衣将她的衣衫压得有些暗淡,那美人肤光胜雪,眉眼如画,一双含笑盈盈的眸子见及洛蕴柔,笑意收敛了几分,淡淡道:“见过皇后。”
“长殿下有礼。”洛蕴柔扬起脸,打量着她一身华服,笑得有些牵强:“长殿下好兴致,只是现下战事不利,长殿下还是在衣着打扮上,收敛些好。”
来者正是当今陛下的嫡妹,长公主裴韶仪,她听这话只觉好笑,扶了扶自己嵌了红蓝宝石的攒珠四喜金步摇,玲珑耳坠晃花人眼,黛眉轻挑:“娘娘此话怎讲,本宫又不是引起这场战事的罪人,玩什么脱簪带罪的戏样子,再者,即便本宫不爱惜这些珠玉,那战事便能停了不成?皇后才是六宫表率,这贤德之举自然由皇后来做,左右本宫有母后惯着,日子自然怎么舒心怎么来,皇后以为呢?”
洛蕴柔牵强笑着:“既如此便好,本宫还是要给陛下送点心,便不耽误长殿下时辰了。”
裴韶仪笑着点头:“皇后慢走。”
见洛蕴柔渐行渐远,身侧的婢女面色沉了下来,咬牙道:“皇后这是什么排场,殿下衣食住行何时轮的上她来管了,这姿态像是全天下都欠了她似的,洛家都成破落户了,她还来耍横。”
裴韶仪理了理自己衣襟上的佩络,低叹一声:“她自卑得很,事事才想着掐尖好强,可她确实没有这个本身,恨不得天下都一般平庸,好衬她国色天香。”回头看看身边婢女,“好了,她同本宫掐架什么时候赢过,当个笑话看看罢了。”
论裴韶仪与洛蕴柔的互怼,可以追溯到洛蕴柔刚进北齐皇室的时候。那时洛蕴柔尚是二皇子妃,裴韶仪是整个北齐皇室哄着的嫡公主,一场宫宴,洛蕴柔身边的侍婢步至她面前,不咸不淡地讲:“我家娘娘欲提醒殿下,殿下发上的珠花逾矩了,还是换了好。”
裴韶仪以为这奴才是在开玩笑,又觉得没有哪个奴才敢同她这般讲话,一时竟未反应过来,她身边的婢女护主得很,反手便给那人扇了个清脆响亮的巴掌:“你家主子便教的你这般同殿下讲话的?哪来的规矩?我家殿下的珠钗是皇后娘娘所赐,亲自簪于殿下鬓上的,你这不长眼的奴才吃了豹子胆了敢对陛下说三道四!自己去掌刑姑姑处领十个巴掌,现在,嗑个响点的头,滚吧!”
裴韶仪回过神来,摸了摸自己鬓边赤金掐丝牡丹华胜垂下细细的芙蓉晶流苏,瞟了眼皇子妃洛氏的金箔坠珍珠的牡丹纹样步摇,相看两样首饰款式相近,只是她戴的远不及自己的Jing美贵重,她还是有点懵,这就是……她最优秀的哥哥娶来的……正妃?
后来,洛蕴柔成了皇后,不知怎么脑袋抽了,对着后宫账目时,看着拨给裴韶仪的月俸,觉得太多违了祖制,便将其压至原先的四分之一。总管哪里有这个胆子,那可是金尊玉贵的嫡长公主殿下,本身有配享封地供奉,祖制月俸太后觉得太少,便做主给翻了一番,各国上进的珍宝也是让她先挑,内务府向来只有多添银子,哪敢压这祖宗的月俸,这不是嫌命长吗?苦艾艾地求了太后拿主意,一向端庄宽和的太后头一遭发了火,执着龙头拐杖给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