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张了张嘴:“我们在此地太久了……有点想离开了。”
这话一落下,周围便响起此起彼伏的哭声,似乎刚刚他们都在静静倾听小少年给后世人讲述当日真相。
如今沉冤得雪,纵然没有报仇,或者永远无法报仇,他们也不甚在意了。
那些执念,早在一轮又一轮的业火炼狱中被焚尽。
剩下的,只有无尽的苦痛。
这样的日子,该到头了。
第30章 (捉虫) 人字符与执念
有些事明知不可为, 却定要为之。
听到这样辛酸的请求,整个黑暗的谷底都暂时隐入了静谧之中。于是,从高空中滴落的豆大水珠再次砸在婴婴脑袋上的时候, 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下雨了。
似乎连老天也在为这一城无辜百姓哭泣。
婴婴把怀中抱着的黑色大伞撑开,递给裴逸。
她倒是不关心这个人的死活, 可主子……似乎见不得这人病怏怏的样子。
裴逸温和笑了笑,接过伞, 一大半却是撑给了小妖兽。
他想起一些很小时候的事情。
裴逸算是跟在祖父身后长大的。那时候唐国亡国,后晋入主, 是裴南城第一次易主。
凡事总是第一次格外艰辛。
裴逸几乎是陪着老爷子顶着各路骂名走过来的,小孩子尚且年幼, 不懂为何世人会对祖父抱有这么大的敌意, 这位昔日乌衣巷中的贵族人物,竟然要节衣缩食, 为了生计还去秦楼楚馆卖起了艳曲儿。
后晋的皇帝似乎是有意考验裴南城,没说不许骂他,也没说不许他反抗, 颇有一种坐山观虎斗的看戏风范。
后来, 裴南城终于走到了后晋的核心班子里,也彻底坐实了‘丢尽文人脸’的典范, 整个裴家宗族一合计, 宁愿当个穷得叮当响的清流, 也不愿与狼狈为jian。
那段日子, 走的走散的散,几乎只要有人脱离裴南城的庇佑,转眼就能收到晋帝的一份处分通知。
好一点, 充军流放;坏一些的,不知道哪里沾来的莫须有罪名连夜扣上,人还没来得及喊冤,脑袋已经分家了。
那些日子难捱啊。
裴逸是在这时候被清凉殿接走的,走之前,反而是老爷子亲手把他的名字从宗祠中除去,不仅是向仙门,也是向帝王在宣告祖孙两的立场。
裴逸知道,祖父这是不想拖累他。
幼年那个夏夜,临行之前,老爷子还递给他一块西瓜,笑眯眯让他多看看人间寻常事。
小裴逸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稚气的nai音:“怎么看人间?祖父不跟我一起吗?”
裴南城在摇椅上晃悠着:“祖父走不动啦,守着这一个地方就已经费劲心力。砚秋,你既然入了仙门,日后便不能与凡间亲属有太多往来了。”
“为何?”
“牵一发而动全身,总不好我们家这点变故,去引起仙人两界更大的变故。”
“变故不是好事?”
那时候,小裴逸总觉得当朝也不比唐国皇帝执政好到哪里去,变一变也没什么不好。
倒是裴南城叹气,将他拉到身边。
“这些变故对于rou.体凡胎的普通百姓来说,哪一个都扛不住。砚秋啊,你虽然入了仙门,却一定要记住,成仙之前,你先是一个人。”
“你既是符修,修的便是一草一木,雨打风吹落的‘悟’,所谓符意,也是人意。”
裴南城没有想过,就是这几句话,让少年茅塞顿开,走出了一条与众不同的符修之道。
开窍以后,他总是乐于亲近凡人,看市井烟火气。
那是个平常的午后,他卖了支成色不错的词曲,送小乞丐重病的爷爷吃了顿满意的上路饭,然后他就莫名其妙的参悟了三十三重蝉。
没人知道,这套功法练得到底是什么。
在老人家魂魄离体的一瞬间,裴逸看到了他满载的回忆。
老人一生颠沛流离,被人欺辱,有怨有悔恨,还有一些不愿离去的执念——大约还是放不下他的小孙孙。
他那时就清楚地知道,这地底幽冥怨气的寒蝉,其实都是凡人一生无望的念想。
而他,成为了他们那个盼头,也是压制他们炸裂的阀门。
在裴逸心中,裴南城便是世间头一等潇洒人物。
他觉得做什么是有益的,便去做了,不会在乎闲言碎语,也不会因他人意志而转移。
所以,裴家的他也成了这样的德性。
裴逸回过神来,心中已经做好了决断。他知道这样的愿望要满足,对自己的身体有多大的负担。却还是一脸温和,甚至有些懒散的调侃:“这样就够了?你们还真是好哄。”
苏家少年听了这话,知道是离去有望,脸上毫不掩饰地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不不不,这样已经是十分打扰恩公了,我等被困应当也有自身的执念原因,等觉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