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鏖战
雁门关,忻州。
此时正值深秋,风光一片苍凉。
遍地黄沙起,夕阳的斜晖下,城檐画角,光线一片昏暗。
拖着疲乏的身子缓缓踏上城楼,犹带着血迹和尘土的战袍拂过城楼台阶,拂过青石地面,冯素贞来到城楼雉堞旁。
宇墙边缘,士兵们挤靠在一处,他们身上都带着伤痕,神情疲惫。此时,他们或坐或站靠着城墙,抓紧时间休息小憩。
冯素贞身上同样带着连日苦战后留下的痕迹,璎珞和钱昱跟在她的身后,两人身上都挂着不同程度的伤痕。
她将手按在粗糙冷硬的垛墙上,经过连年的征战,岁月的洗礼,她的目光已不复当年的温润和煦,而是冷峻的望向城墙外面。
城墙外面是激战过后留下的惨状,下方城墙上还弥漫着战火过后的硝烟,黑色的烟雾笼罩随风飘荡在天空,如一团乌云笼罩在忻州上空,地上到处是横陈遍野的尸首。
不远处,敌军密密陈列的阵势,黑压压的朝着城墙再次逼近。
风裹挟着黑雾吹过城墙,刺鼻的焦味让冯素贞忍不住低咳出声,收回放在垛墙上的手,她回头望着身后一马平川的广袤大地,明白城破之后身后的国家,以及这个国家的百姓将面临的是怎样一场危局。
敌人刀锋已经悬颈,此时此刻,容不得她后退半步。
冯素贞缓缓将右手按在剑柄上,拔出剑直直指向前方,预示着下一场大战即将展开。
原先在城墙边缘的士兵,在见到这个手势之后,全都振奋Jing神,聚集在墙头,璎珞和钱昱也把手按在剑柄上,随时准备刀剑出鞘,和敌人大战一场。
风撕扯开忻州上空浓烈的‘乌云’。
不消片刻,厮杀声再次响彻城墙下方。
血红色的腥味弥散在死寂片刻又喧闹的废墟之上,刚刚才消散的哀鸣和剑影又在风中绽开,堆积的残体狰狞而可怖,浓重的气息让人几乎窒息。
雨滴空阶。
深秋的一场小雨浇灭漫天的战火。
天刚蒙蒙亮,大战初歇,还未来得及打扫战场,半折的云梯还搭在城墙上,余火已被雨水浇灭,黑烟萦绕而上。
交战双方士兵的尸体,到处散落在城墙上以及城墙外面。
城中到处一片哀泣之声。
秋末初冬,咧咧寒风如同凌冽的刀子,吹遍城中每一个角落。
忻州府衙后院,院中长着几棵梧桐,这个时候已经枯叶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在雨中,寒风中无声瑟瑟。
钱昱从后堂端出一盆血水,红彤彤的血水洒落在树根下面,无声无息的浸入泥土里面,映红了他半张脸。
穿过后院迎门大厅,后堂正中是一张长榻,冯素贞躺在榻上,雪白的战袍被鲜血染的通红。
在她的胸前偏上的位置插着一支长箭,原本就白皙脸颊此刻更是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她的眼睛半睁半闭,身上的盔甲已被璎珞脱下来放在一边。
“必须得先把箭头从驸马体内取出来,璎珞,你来帮我。”随行的老军医仔细检查过后,他示意璎珞将冯素贞扶起来,并扶稳箭身。
随后老军医拿出一把剪刀,把箭身一分为二,把外部箭身剪去,只留下一寸长短留在冯素贞体外。
调整好呼吸,示意璎珞将冯素贞放平,老军医才细细替她检查伤口脉息。
璎珞坐在长榻旁边,几乎是眼都不眨的看着老军医的动作,瞧着对方只是在箭身周围游走,几次下手将要拔出箭身,都在最后一刻颤抖着止住手。
看到老军医停下手,眼神带着暗淡,她心中也不觉有些慌乱。
自听从天香安排,随着冯素贞一起来到忻州,到如今已差不多将近三年时间。
三年来,她每日如影随形照顾冯素贞,又经过战场的历练,现在的她已经丢掉以前毛躁的性子,变的沉稳许多。
强压下心中的慌乱稳住自己,看向老军医低声问道,“驸马的伤怎么样,好与不好,你总要说句话啊。”
虽然在竭力控制,但声音还是带着几分颤抖。
老军医头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水,他抬手擦了一把汗,也不多加讳言,“依驸马现在的情况必须先把箭头取出来,只是——”
“只是什么?”老军医说到一半吞吞吐吐说不出半个字,纵有再大的耐心,此刻璎珞也已急得焦躁不安。
“放心吧,我并没有伤及肺脉。”虚弱的声音在房间响起,冯素贞勉力睁开眼睛,吃力的吐出几个字。
她自己也Jing通医术,对自己的伤势再清楚不过,老军医一直迟疑不决的原因是不知道她是否伤到肺脉,所以才迟迟不敢下手。
“可是,驸马——”老军医犹豫了一会,才犹疑开口,“就算没有伤到肺脉,可是稍有不慎还是——”
剩下的话老军医没有说下去,但是他的意思不言而喻。
“拔出箭体,至少...我,我还有一线生机,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