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漆黑的雨幕里好似有冷光一点。
是一把匕首。
顷刻,他的喉间开出一朵血色的花。
——北楚皇宫——
琉璃瓦上秋风扫着枯叶而过,含烟阁里却温暖如春。屋里摆放的紫檀案几上,纹着梅花的香炉散出青烟袅袅,香气氤氲,卷珠帘的小宫女偶尔能听见里面传来的一两声笑。
耳室内,进宫一月有余的罗美人在一旁安静地磨墨,许淑妃正靠着身后帝王的肩膀,看他握着自己的手提笔作一幅美人图。
雪白宣纸上的美人生着脉脉含情目,横眉如远山。罗美人搁了墨锭抬眼望去,只觉画中人与圣宠正浓的淑妃有几分相似,当下便道:“陛下画得可是淑妃姐姐?”
皇帝手下一滞,松开了淑妃,淑妃拿着团扇挡了挡自己顿生的红霞的脸颊,“罗妹妹惯会玩笑。”
“哪里是嫔妾开玩笑,这美人头上的金钗都与淑妃姐姐头上的那支像极了。”
这罗将军的小女儿向来心直口快,有时候能算得上是可爱,有时候便只能惹人厌烦。皇帝在心里盘算着罗大将军还能为北楚打几场胜仗,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想谁,便画谁。”
见淑妃满面羞红,皇帝搂住身前美人的腰肢,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惹得许淑妃藏在他怀里不敢抬头。
罗美人在一边好生羡慕又嫉妒。
许淑妃真是好命,靠山周大人都被贬至岭南去了还能圣宠不衰,看来皇帝对她也有几分真心。
要想扳倒许家这兔子壳的狐狸Jing可要费上不少功夫。
心思几转,罗美人笑盈盈地凑到皇帝身边,袖子下玉一样的手指牵着龙袍晃了晃,嘴上捏着嗓子正要撒娇,余光里就瞥见皇帝身边的心腹太监吴公公匆匆进来,只好先住了嘴。
“奴才给皇上请安,给淑妃娘娘和罗小主请安。”
皇帝正拿着笔给美人图上色,头也不抬,“何事?”
吴公公面色发白,“启禀皇上,是锦衣卫递的信儿。”
“锦衣卫”三字一出,皇帝便挥手让许淑妃和罗美人退至一旁,抬头看了一眼脸色苍白、浑身发抖的吴公公,不轻不重地斥责了一句:“没用的东西。”
“皇上息怒。”
“呈报上来,叫朕看看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叫大内总管御前失仪。”
吴公公躬身向前,凑到皇帝边上耳语几句,离得稍远的许淑妃只见皇帝听了吴公公的话后神色骤变,沉默地将手中的笔胡乱一甩,匆匆离去。
她和罗美人对视一眼,彼此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之色。
“这,这是出了什么事……?”
“罗妹妹离得近些,可有听到吴公公说了些什么?”
“回姐姐的话,并未。”
“是么……”
许淑妃皱了皱眉,回头看那桌案上的美人图,朱色星星点点洒了满纸,唯独美人喉间晕开一大团殷红。
像血。
对上那张与自己八分相像的脸,她只觉得心惊rou跳,好像有什么事在暗中悄然发生,令她莫名感到,自己凭借这张脸背信弃义才得来的优渥荣华就要到头了。
锦衣卫之首张若已扣倒在勤政殿的青玉地板上一刻有余,座上的帝王仍没有发话要他起身的意思。
一边伺候的吴公公手抖得连茶盏都握不稳,只能交代自己新收的小徒弟端着送到御前。
小顺子今天头一次跟在圣上身边当差就被面上平静的皇帝糊了半身的茶水,当即吓得人和茶盏都紧贴地面,嘴里高呼恕罪。
皇帝却顾不得他这阿猫阿狗,只盯着张若送到的信,半晌,出声问道:“这信上姓周的,是哪个岭南人?”
信是从岭南加急送来,只有一句“周平川岭南剿匪大败,卒”,岭南是异姓王江东仪的封地,其中的官员大多是当地土着。
想到周平川和皇帝的关系,张若冷汗涔涔,“陛下,这周大人,是京官。”
“京官?”
“陛下,周,周大人他……”
“如何?”
“周大人,周平川,他,”张若咬牙道,“字容至。”
周平川,字容至。
周容至。
皇帝细细地想这三个字,心里冒出个荒唐的想法,姓周的死了,和未过门的皇后有什么关系?天下这么多姓周的京官,论谁死了,都和他的容至无关。
不过是一个姓周的岭南人的死讯,锦衣卫也呈上来——
凌乱的声音在他耳边嗡嗡作响。
【臣愿往岭南剿匪。】
……别说了。
【希望陛下成全。】
够了。
【霍成风,在你眼里,我只是一把好用的刀。】
不,不是,容至……
【我自去走我的独木桥,不碍你们的眼……祝陛下和淑妃喜结连理,喜酒,臣,就不喝了。】
朕没有。
纳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