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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防路上夜长梦多,白生事端,师徒二人快马加鞭,日夜兼程,顺黄河汾水而下,不出几日便抵达了葭蒙关,经由蜀道直通剑门关,直入巴蜀腹中。
江檀因那夜之事提心吊胆,一有风吹草动,便骇得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生怕那古怪老贼不期而至,将他生擒了去。可不曾想,那日Yin阳老怪撂下一句“日后再来看你”后,这接连几日却凭空消失了一般,踪影全无,再没来过。二人除了偶遇一二小贼流寇以外,一路上倒是顺顺当当,无波无澜,似是虚惊一场。
剑南蜀地西接吐蕃,毗邻南诏。此处虽已达边境,与京师相去两千三百多里,却着实是个钟灵毓秀,气候宜人的宝地。
初秋的时节,青城山上依然满目苍翠,流水潺潺,鸟语啾啾。
蜀地之秋不似塞北那样苍凉萧瑟,很是和暖舒适。江檀在刚过剑门关时,就已经脱去外褂。此时,他仅着一件单衣,站在青城山脚,昂首仰视,只见巍峨高山直入云霄,陡峭的山壁上怪石嶙峋,石头上枝蔓层叠,布满青苔。
他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连山绝壑,长林古木厚实繁密的伞盖相护遮掩,郁郁葱葱,叫人看得烦忧顿扫,胸中油然而生出一股安宁平和来,不禁感叹道:“真想不到秋日里还有这样的景色!”
关武笑了一声,神色颇为感慨。
他五岁时父母被山贼杀害,在蜀地四处乞讨流浪,挨饿受冻,受尽欺辱。十一岁时,因为机缘巧合救了林苑之,被随后赶来的朴阳子带上了青城山,而后在此长大成人。
这山上的一草一木,一砂一石,他都十分熟悉。而自己当年辞别师门,孤身一人抱着襁褓中的男婴下山的场景都还历历在目,一切仿佛不过是昨日之事。
一弹指间,十四年竟过去了,他的鬓边已生出白发,而当年襁褓中啼哭的婴孩,现在正立在他的身旁,出落成了一个漂亮伶俐,身姿挺拔的少年。他思绪良多,一时之间百般情绪涌上心头,竟望着眼前的山路,停在原地,留滞不前。
江檀见他师父停下脚步,便疑惑道:“师父,怎么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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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武摇摇头,苦笑道:“‘惟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走吧。走吧。”
江檀听得云里雾里,四处一看,心想,这里没有门也没有水,更哪来什么春风,什么旧时波?师父自从进了关内,便沉默少言,不似在塞外洒脱爽快,离这青城山每近一步,就变得愈发古怪。江檀不过十五六年纪,又自小居无定所,哪里知道近乡情怯的复杂滋味,只道是他师父想起了往事,伤神难过,才这样古怪。
青城山道崎岖陡峭,石阶又窄又高,走得江檀十分费劲。他气喘吁吁,大汗淋漓,衣服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关武走在他身前,步伐松快,脚下生风,竟然像在平地上走路般轻松。江檀脚步一停,两人之间就拉开一大段距离。
他抹了一把汗,有些泄气道:“师父,上山之路太艰难了,我实在走得不快。师父要是肯让我用轻功,我们现在都到山顶上了!”
关武双手背在身后,笑道:“青城山上不得无故疾走,所以我才不让你用轻功。我像你这样大时,每日要在这条山路上走几个来回。你以后多走走,自然就不觉得累了。”
江檀听说要他以后日日走这山路,顿时发出一声哀叫。他知道关武不喜他叫苦,也不敢多加抱怨,只得苦皱着一张脸,咬紧牙根跟在师父身后,继续摇摇晃晃往山顶走去。
二人快要到天仓峰顶时,茫茫林海中忽然传出一道清脆有力的男子声音:“前面是青城弟子修行之地,闲人不得擅闯。”
话音刚落,两道青色身影自林间跃出,一左一右落在不远处的石阶上。仔细一瞧,原来是两个眉目清俊的年轻道士。
关武扬声道:“我们正要到轩辕台去。”
见他两人都做江湖人士打扮,且身上配有兵器,其中一个道士便开口道:“二位侠士请报上名来。”
关武双手抱胸,大笑几声:“后生,论长幼辈分,你恐怕还要尊我一声师伯。去叫你们掌门葛长星出来。”
自朴阳子仙逝后,他门下第三个弟子葛长星便接任了青城派掌门之位。葛长星位居掌门也已十多年,早已成了武学泰斗,名扬四海,地位尊崇。
两个道士看他这样狂妄无礼,竟然直呼掌门其名,惊得面面相觑,正准备开声叱责,却听有人哈哈笑道:“哪用他们来叫!听说师兄今日回来,我早就等在此处了!”
这声音极为洪亮,使听者皆为之一振,循声望去,一个身形瘦削,相貌普通的中年男子缓缓自台阶而下。他嘴角含笑,脸上光洁白净,可两道长眉却又黑又浓,像是拿墨笔画上去似的,很是突兀。
江檀见他衣袍宽大,头发也松松散散束着,不似道士模样,心想:这人看起来明明比师父要老,怎么反倒叫他师兄?他一时觉得奇怪,就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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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门!”两个道士见了他赶紧抱拳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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