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脸青年坐在车里,像只困惑迷路的动物,黑亮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审察着姜呈的神色,小声问道:“你还好吗?”
姜呈默不作声,青年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叫张恣,我们刚才见过面的。”
“我知道,我记得你。”他想起来黄裕祁曾经和自己提过这么个人。他耳边清晰的回荡起裕祁说要介绍他俩相识时那兴冲冲的声音,只觉得胸中空空的,嘴里阵阵发苦。
“你上哪儿去?”张恣问。
“火车站。”
“噢,你上来吧,正好我没事,带你一程。”
“你多久没睡了?”张恣瞅了身边的男人一眼。这个男人的面颊像被人削掉那样深陷下去,满脸困顿,疲惫不堪。
“不记得了。”
“睡会吧,到了我叫你。”
车子里浮动着馥郁的香气,好似薄荷、柑橘与玫瑰花叶子混合起来的味道。这香气一股脑自姜呈的鼻孔中钻入他的肺腑,暂且将他由痛苦中剥离出来。
自得知裕祁的事以来,姜呈就睡不着了。但说也奇怪,那日他不知怎的就在这一片香气中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及安心,竟真的就在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身边像孩子那样毫无防备地睡去了。
这一觉睡得格外沉,连一个梦也没做。等他醒来时已到了火车站。
分开的时候,姜呈向他道了声谢。
张恣眨眨眼,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真要谢我,就请我吃顿饭好了。”
“行。”姜呈没犹豫。
“那行,明年三月份我回国,你请我吃饭。”
第二年姜呈便退役了。三月下旬,他请张恣吃了饭。在那次以后,他们陆陆续续地见面,关系一点点熟络起来。张恣常常喊他喝酒,打球,有时候约他一起去福利院做义工。
张恣身上有一种叫人很难抗拒的魅力。他是个幽默、乐观的人,说话措辞也总是那么合适,那么恰如其分,让每一个和他相处的人都感到舒适、畅快,如沐春风。他喜欢和张恣待在一起。确切而言,他是像被巨浪抛上沙滩,濒死的鱼依赖海水那样依赖着张恣。因为唯有和张恣一起的时候,他才能将自己从那沉重的,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情绪中暂且解放出来。
一年前,姜呈喝醉酒宿在张恣家里。半夜醒来的时候,他们在黑暗中做了爱,因而也就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
这五年来幸亏有张恣陪着他,他才挺了过来。张恣对他再好不过,可每当张恣深情地注视着他时,他的左耳耳垂便开始像被鸟喙轻啄那样发烫,发痒,胸中冉冉腾起无名的痛苦。
今日是十二月六号。今日早晨站在窗边的时候,他就在想:是时候跟过去做一个真正的告别了。
既然决定了活下去,就不能一直活在过去里。
姜呈摸了摸那颗耳钉,把它摘了下来。
走出墓园的时候,姜呈远远看见张恣靠在他那辆白色的凌志轿车旁抽烟,细白的手指夹着烟,低着头,动也不动,似冷飕飕风中一座美丽优雅的雕像。他的影子和他的人一样瘦长,孤零零地躺在他脚边。
张恣总这样等他。他想。
等姜呈走到他面前时,他转过脸来,深黑的眼睛里笑意融融,宛如两池星光,令人心旌摇荡,为之动容。
“谢谢。”他内心情感如潮水涨起,波澜澎湃,很想说些甜蜜的,叫人满意的话,但嘴巴张张合合半天,却只从喉咙中挤出了这两个干巴巴的字来。他实在是不擅表达情绪。
“你怎么老爱跟我说谢谢。”张恣耸耸肩,在垃圾桶盖子上熄了烟,莞尔道:“说什么谢谢呢。裕祁也是我兄弟啊。”
他的语气轻松活泼,眼底里却到底藏有几分落寞。
一团火在姜呈的身体里烧了起来。这炽热的火在他肠子里热腾腾地跳跃,轰轰烈烈地烧了起来,像燃着了野草莽莽的草原,迅速蔓延。
“张恣。”他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
“怎么了?”
“我们回去做爱吧。”
张恣吃吃笑了。
“好啊,”他说。
回到家,刚一进门他便跟姜呈滚落在了沙发上。
姜呈张着两只健壮的大腿,高昂着脑袋,在张恣的阴茎上上下下颠动。他浑身肌肉似波浪一块块鼓起,摸上去硬邦邦如铁板,两瓣圆而厚实的屁股却软绵绵的,张恣攥在手里好像攥着两块面团。
他们并不是第一次温存。可今天姜呈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热情,都要投入。以至于让张恣觉得以往的那些充其量不过是性交,根本称不上做爱。
过了不知多久,他终于停了下来,倒在张恣的身上,鼻孔里喷出灼热滚烫的气息。
张恣身上汗津津的,刘海浸了汗水,一绺绺搭在他白皙的额头上。雪白纤瘦的手摸过姜呈肉滚滚的屁股,高耸的胸肌,青青的下巴,落在姜呈的左耳上。
张恣用指尖爱怜地拨了拨那空空的耳垂,轻声问:“耳钉怎么不戴了?”
姜呈没有回答他的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