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又回到了高中毕业的时候。空气闷热又chaoshi,我穿着硬邦邦的板鞋,沿着水泥路狂奔。父亲在身后追赶着我,拿着做饭用的擀面杖。他经常打我,有时候用拳脚,有时候用这东西。我穿过楼下早已收了摊的早市,向下一条街跑了过去。永远跑不到头的,我告诉自己。
“你走了,就别他妈回来了,死外边儿得了!”父亲的声音在耳后远远地追了过来。
我迷路了。站在十字路口,我不知所措。眼前是陌生的地标,一个我从未见过的摩天轮。我环顾了一圈,四下无人。它既然出现在这里,那我就应该坐上去。
我坐进摩天轮里,就像是进了不知名的玻璃箱子。我进去后,门就被关得死死的,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办法从里面打开。这里面被放了水和食物,而我在这里,就像是被饲养的观赏动物。
忽然有人在说话。
“你怎么穿着衣服?”
“你快脱掉。”
“人怎么能穿衣服呢?”
“脱了。”
脱了那就脱了吧,你们真的好吵。
像是听到了我的心声一样,我忽然变得赤裸,四下都是透明的玻璃,让我无处可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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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环顾四周,五指贴上冰凉的玻璃。和玻璃相触的地方,出现了一点氤氲的雾气。外面突然出现了很多人,多得让我头皮发麻,明明刚才都没有的。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但我为什么要脱掉?我为什么不可以穿衣服?你们为什么可以穿?
我赤裸地被困在这里。人群中出现了我熟悉的身影。是江陆、辛靖,还有陆诺亚。他们三个人远远地看着我。他们将我关进来的?
“放我出去。”我向他们喊。
摩天轮开始转动,逐渐提升着高度。太高了。我的心突突跳,像是要随着重力下坠,直坠出我的身体。
“救救我。”
身后的玻璃应声而碎,我从这上面跌落下去。我不知道这里究竟有多高,但是摔死我肯定是足够了。
然后我醒了。
这里是江陆的卧室。我们躺在他的床上,一睁眼我就可以看见他。
江陆的手已经被解开了,他还在昏睡着。我可以清晰地看到他手腕上惹眼的红痕。我从来没见过如此狼狈的江陆。他头发很乱,侧身蜷成一团,像婴儿一样无意识地咬着自己的手指。脸上可以看见斑驳的泪痕,身上还零零散散有些皮外伤。他看起来比我惨得多。屋里的烟味儿很重,有些呛人。
还很冷。我想至少找个被子稍微盖一下。我爬起身,身上很疼,但我不知道具体是哪儿疼。
我突然看见屋里有人。
是辛靖。看见他,我下意识地就要躲。但是他没动,还好。
“滚。”我言简意赅地对他说。
他还是没动。王八,一动不动是王八,我在心里骂他。
“钟寻,我承认我们做得有点过了。对不起。”
“你们有那么恨他吗?”我问。
“你傻逼吧,寻思这个有用吗?你为什么不问问你?”辛靖说:“我建议你赶紧跑。”
我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道理,“那干嘛把我放这儿?”
“出去。”江陆醒了。
我下意识地下了床,开始找并不存在的拖鞋,视线范围内没看到。于是我踉踉跄跄地光着脚向外走。
但他这话不是跟我说的:“没说你,你回来。”
辛靖起身:“行。”
他走近床前,小声和江陆说了些什么,江陆的表情变得错愕了起来。
辛靖出去之后,陆诺亚又进来了。真是无缝衔接。
“醒了?”
他是怎么做到,可以这么若无其事的?
“这个生日过得满意吗?”我对他说。“滚出去。”
“这里是你家吗?你又不是他的狗,这么着急。”他在我耳边悄声说,“不如来做我的狗。”
神经病,我现在宁愿做野狗。我面无表情地想。
“你刚才的表情,比辛靖还辛靖。”
他走之前还要在我的心里踩一脚。垃圾。
他明明几个小时之前还说过爱我。
“他和你说什么了?”江陆问我。他好像不怎么能动,很费力地坐起身。
“他说这里不是我的家。”
“嗯。然后呢?”
“他说我刚才比辛靖还辛靖。”
他沉默了。
“你们是真的只有脸像。”他是第一次这么说。
“我先出去了。”我对江陆说。他裹了半床被子,很勉强地笑了下:“过来。”
“我想穿件衣服。”我找了个借口。
“衣柜里拿件我的。”
我依言拿了件衣服。向头上一套,还套反了,只好再胡乱翻个面。我紧张得好像案板上的鱼,忐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