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都城的世家多,贵人更是多如牛毛,但凡出来一个,都能把他们这个小戏班子压垮。今年能上台演那么几出,还是入城的时候得了那位李公子的赏识。
老班主不敢多看,他身后那些个半大少年却忍不住,一眼两眼地瞟一瞟,见那仙女般的人物也不恼,只是笑yinyin地往这边看。他们蓦地脸一红,一下子把之前摆明了是认识这两个天仙般人物的少年推了出来。
“啊,我。”
其余几个暗骂这人嘴笨,恨不得能以身替之。当然,也只能想想。
毕竟他们又不认识这姑娘,平白地去搭话,谁知惹来的是好事还是坏事。
见着他们笨拙的模样,花微杏忍不住笑了笑,她本也没有为难他们的意思,但这副皮囊似乎总会让人们有所误会。
“我与师兄云游到此,并不是世家中人,老人家不必多礼。”她伸手虚扶了一下,老班主也就顺势抬起头来,便撞进一双潋滟眼眸。
他忍不住地一晃神,竟然情不自禁地躲开了那双眼睛。
“那姑娘今日来此,是有什么打算?”
花微杏自然没有傻到说自己自昨夜起便一直在此,而是换了一种大家都能接受的说辞。
“昨日里,我师兄因着那台戏与李家公子起了口角。来此劝说之时,我的玉佩不慎掉在了这里,那是家母遗物,便一大清早来寻。”
“谁曾想在屋里见着了个血人,当真骇人得紧。”
似是想到了那个场景,姑娘忍不住打了个颤,继而一双盈盈双眸望了过来,欲说还休之意藏在其中。
老班主还没发话,那少年倒先忍不住了。
“昨日里那出戏不过是闹了个乌龙,姑娘不必太过担心。”
这话自然也是说来哄人的,哪怕他们是才来不久的戏班子,李公子喜怒无常的事儿也是听过的。李公子有什么仇怨一向是当场就报复了,既然昨日无事,今日自然也不会找上门来。但是这样的话语,就不必说出来惹姑娘担心了。
花微杏冲着少年笑了笑,带着些询问意味地开口:“我的好姐妹略通岐黄之术,已经为其包扎喂药,接下来只需好生将养便能痊愈。就是不知,戏班子里可有认识他的人?”
戏班子临时落脚的小院里蓦地多出了个血人,任谁也不得不想起中都城关于白山道的恐怖流言,少年们一下子白了脸色,老班主还好些,直接开口戳破了花微杏的掩饰。
“姑娘可是想要戏班子里多张吃饭的嘴?”
都说人老成Jing,看来确实不是虚言。
花微杏收起一副柔和做派,面上没什么表情,倒是让老班主放心了不少。
“此人我也认识,昨日里似乎得罪了李公子被丢在了这里。既然他命大没死,那便是命不该绝,能帮一手是一手。戏班子走南闯北,看起来也并不打算在中都城定下来,自然是他最好的去处。”
这话一出,老班主眉头皱起,打量了这两位资容俊秀的姑娘好几眼,最终叹了一口气,叫了个弟子进去查看情况。
自然,也是那个出声的少年去的,他跟在垂阳身后进了那屋子里。
所谓的查看情况,其实主要是看看到底伤到了何种地步,在他们离开之前能不能好得差不多。与人为善是好,但若是为此要赔上性命,那是谁也不肯干的。
花微杏自然知道这一点,昨夜里和垂阳留下的时候,就特意嘱咐她用法术医治了大部分的伤势,被扭断的骨头已经基本愈合,但还需将养一段时间才能下地。
两人在里面待了片刻便出来了,戏班子的众人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迎了过来。
少年白皙俊秀的面庞上绽出一个笑来,对着老班主说道:“里面那人的伤势看着唬人,似乎是骨头错了位,经络也扭到了。但这位姑娘已经帮忙正好,再有个七八天就能活动了。那些个吓人的血迹是因为他的左手手指被齐齐砍了下来。”
都说十指连心,被生生削去五指,单是想想都觉得难以忍受。
众人沉默下来,似乎也在为这人的悲惨遭遇默哀。
在一片莫名的悲伤之中,花微杏率先开口打破平静,“既然已经确定了,这人便交由老班主照顾了。”说罢,便起身要走,但刚走几步,就听见老班主有些迟疑的声音。
“姑娘,您觉得,他在戏班子里能做些什么呢?”这话也是在试探花微杏的意思,毕竟是被她塞进去的,刚刚又给了足够的银钱。不过倘若要他们把这人当祖宗似的供起来,任谁也是不愿意的。
但显然,面前的姑娘没有这种打算,被这么问了,也只是略带惊讶的回头,继而语气轻快地回了话。
“老班主只当是捡了个孩子回戏班子,他要做什么,自然是看他能做什么。”
这话一出,老班主放了心,当下便拍胸脯保证会将人照顾好的,花微杏也没多言,与垂阳一道离开。
行在人来人往的白山道上,行动间裙摆如流水般荡开,逶迤出一道又一道的涟漪,在行人看来都是美不胜收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