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明燕其实没守一整个岁,她想自己早先就开门红犯了忌讳,也不在乎什么岁不岁的了。住在“夔魖之祸”的府邸里了,一般的邪乎事犯不上门来,真正的大灾大难想逃也逃不过,还不如及时行乐的好。
所以她睁眼想的第一件事就是赴魏青云的约。
西院是一处荒地,估计当初建造时本想建成小庭院,大概是给府里姨娘住的。但国师魈不娶妻不纳妾,府里这样的院落都荒了下来,她过来就直接住入主宅,占了国师魈的半张床,压根没想到住客房这码子事。
也不知道国师魈是什么审美,大概他根本不想往这上面花心思。当初辛明荆重修凌光王府的时候,手里富得流油,什么奇花异草都往府里堆,力争做到一步一景,看着怎么富贵怎么来。国师府就截然不同了,按照现在的布局,凡是该种些花花草草却不知道种什么的地方,统统种上了绿梅。
西院连梅树都只剩零星几棵,墙角挨着个旧亭子,枯叶满地,像是冷宫布置。
辛明燕环顾四周,发现连能借力爬墙的歪脖子树都没有,踢了踢地上的树叶,站在亭子里,十分无奈。
魏青云只说年初一要来,也没说几点来,她难不成还在这儿等他一天喝西北风?绿水和国师魈昨晚进了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宅子里两个盲哑仆役倒不会拦她,可保不齐府外国师魈安插了兰台司的暗卫,她一翻墙就被原地剿杀。
她捡了根枯枝在地上画圈,心里思忖着到底要不要做这冒险事。
魏青云来的不算晚,刚刚巳时便到了。辛明燕蹲在地上百无聊赖,她等了半个时辰,仰头就见魏青云骑在墙上支着个不怎么聪明的脑袋冲她笑。
“你大爷的。”辛明燕抓起地上的一团碎雪就往他脸上丢,“纸条也不写清楚几时几刻,我在这等你半个时辰,手都冻僵了。”
魏青云回她:“小祖宗,我也估不准我爹几时才进宫,这不是他今日去的早嘛,他一走我就来了。”
“找你一趟可不容易,光是打听你在哪都费了好些功夫,我爹要是知道我听他墙角,非得再打我一顿不可。”
他挪了挪屁股,骑坐在墙头,朝辛明燕伸手:“您可快上来吧,看宅子的人换班就一炷香的时间,再磨蹭可就出不去了。”
“我上不来。”辛明燕看着他说,“这墙我爬不上去。”
“而且,我这样出去···也不太好吧?”
“王爷对外宣传你去桐州老家代他祭祖。”魏青云想了想,笑说,“所以我特地为你量身定制了一身装备,保证没人认得出来。”
他指了指亭子的围栏:“你跑一把,踩这借力,我应该可以把你拉上来。”
辛明燕看了看这个高度落差,心里发怵,她昨天刚摔了一跤,今天要是再跌个大马趴,今年怕不是不用过了。
她两三月没见过花花世界,心理痒得很,外面的世界对于她来说诱惑太大了,她或许可以在后宅和心爱的男人举案齐眉恩恩爱爱几个月,甚至是一两年,但终究她还是耐不住寂寞的,她不能忍受一直这样被拘禁着生活下去,红墙绿瓦不行、父权不行、夫权更是无从谈起。
她像一只翠鸟一样飞上了墙沿,然后和魏青云一起落在了墙外的地上。
这条路尽头的拐角停着辆不显眼的马车,不像是以往淮南王府的风格,大概是魏青云特意安排的。
辛明燕和魏青云两人矮身钻了进去,魏青云摸索一阵,捧出套丹色的织金锦合欢襕裙,看起来是江南那边绣娘的手艺,纹样细致,但不知为什么那花式并不雅致,甚至可以说是相当艳俗,和她脑门上扣的牡丹抹额交相辉映。
辛明燕眼角抽了抽,一副不可言说的神情看着他。
魏青云一脸兴奋,像是对自己准备的礼物一百二十分的满意,兴致盎然的说:“这可是我下江南的时候特地给你定的,连带胭脂水粉大全套。”
他拍了拍辛明燕的肩:“哥们儿虽然出去一阵,可没忘了你。要不是我一回来就被你哥告状,被我爹一顿打,这礼物应该老早就送到了。”
辛明燕挑起他手里那件裙子,一脸嫌恶,发现那底下还垫着件翠色的漳绒夹袄。这下红绿都凑齐了,她简直是怀疑魏青云和国师魈是一个艺术大师教出来的。
魏青云的领口探出那只辛明燕眼熟的“大灰耗子”,他拎着它的后颈从衣服里抽出来,温柔的对它说:“娟娟,你又长胖了,衣带快勒不住你了。”
他一边把玩这紫貂,一边示意辛明燕:“你快把衣服换上,反正你是姑娘家这事没几个人知道,咱们今天去西坊,定没人能认出来。”
辛明燕淡淡地看着他,盯着他摸娟娟的手都抖了抖,魏青云疑惑问:“换衣服呀?你还在等什么?”
辛明燕深吸一口气:“魏公子,你知道这是裙子吧。”
魏青云点点头,更加不解:“是我选的裙子不好看吗?”
辛明燕继续问:“你也知道我是女的,对吧?”
魏青云继续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