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明燕恹恹的坐上饭桌,看着瓷碗里的碱水白汤上飘着勉强成型的饺子,悲从心来。
她脑袋被国师魈缠了两圈纱布,又扣了顶抹额,抹额上镶了颗极其俗气的大红玛瑙,水头不错,就是配着旁的牡丹花俗气透顶。国师魈开玩笑似的把这当新年礼物赠与她,这抹额做工也的确很有国师魈的审美风范。
辛明燕盯着黑底红花的抹额,素脸朝天,甚是狼狈。相比之下,国师魈坐在她的另一侧,一副云淡风轻,只是隐隐带些怒气。大概是觉得辛明燕脑袋磕门槛的事儿太蠢,来日被辛明荆问起来不知如何作答。
她拈起筷子戳自己碗里的饺子,戳了两三下,直到饺子露了馅,才送进口里。她从左腮嚼到右腮,饺子约莫在口里荡了个来回,大概是觉得没劲了,才一股脑的吞下去,评价道:“味道一般。”
其实她自认为这已经是个委婉的评价了,大年夜里对着桌上唯一的主食说难吃,未免也太驳了主人家的面子。
国师魈轻哼了声,回了她个鼻音。
辛明燕双手捧住胸口,长叹一声:“我一想到王兄那个混账玩意现在吃香喝辣,就觉得自己像年少无知和情人私奔,然后被薄情郎苛待的可怜人。”
国师魈气结,冷笑一声:“那还真是委屈你,辛大小姐。”
辛明燕学聪明了,搁下筷子不接他的话,眸光涟涟的盯着他看,配着抹额下透出的几丝绷带痕,颇有几分我见犹怜的姿态。
国师魈被她盯的无可奈何,伸筷子敲了敲她的碗沿,厉声厉气的哄人:“赶紧吃,吃完了···我们去放烟火。”
“烟火?”她问,“还有这解闷玩意,你怎么不早说。”
“你要早说,我也不至于无聊的磕了脑袋。”
“这还能怪我?你怎么不直接去怨门槛。”国师魈瞟了眼她脑门,“你也知道你是闲的。”
他舀了勺碗里的饺子,一口囫囵吃了下去,实在是谈不上什么吃相。可能他在吃食这方面真的没什么讲究,糊涂做随意吃,旨在填饱肚子。和辛明燕全然不同,辛明燕吃喝玩乐就好摆花架子,真让她犯起病来,能从吃苹果削不削皮纠结到用象牙着的筷子头雕花是否镂空。
“前两日就差绿水去买了。”国师魈吃东西吃的快,说话倒是慢条斯理,“我明早就要进宫,估计后半夜才能回来,不如今天先陪你玩尽兴。”
“那得需是十分尽兴!”辛明燕扬着她那破脑袋立下豪言壮语。
尤其是听到吃完有事可做,她顿时觉得碗里的碱水泡饺子没有那么难以下咽,也不讲劳什子名门风度,三两口扒完了一小碗,约莫四五个。她酒没尝到一口,饭倒是足了,放了碗筷兴致勃勃撑着脸看国师魈狼吞虎咽。
待国师魈吃完,起身见她坐在那摇头摆尾,问:“想什么,这么高兴?”
辛明燕抻直身子,又扑朔着她那漂亮的眼,答曰:“饱暖思yIn欲。”
她说的缠倦,待她拿支刚点燃的花火,银枝灿灿把她脸照的清亮生辉,她注意力被这亮闪闪的东西所吸引。
花火在她手上转了个圈,烟灰被抖落在地上,剩几星彻底融进泥里。
国师魈在她身前点燃了烟火,他刚刚走到她身侧,烟火就爆开了声响,明黄的火光刹的冲向天幕,然后炸开来两朵,接下来两发如法炮制,然后便燃尽了。
“好漂亮!”辛明燕不吝赞美。以前凌光王府里逢年过节烟火不要钱的放,把黑天印的明晃晃,连烧一个多时辰,非要跨过年关了才消停。那场面,天花乱坠,反倒没人细看天上烟火究竟长怎样。
天又暗了下来,隔壁左邻右舍零星闹出点爆竹声,偶有昙花一现的火光冲上天,但都亮的不真切。
国师魈站在她身旁,半晌不说话。绿水见院里太暗,匆匆忙忙送了盏纸糊的宫灯来,灯的样式简陋,毫不美观,只将将有个照明的效果。辛明燕拿在手里,她心情好极了,难得没有嫌弃丑东西。
她拎着那盏灯,借光在雪地里打转,步伐好像是胡姬的舞蹈,但她跳的很潦草,手随意的摆动,若是穿裙子,应当是好看的,但她穿的是男式圆领袍,所以几乎看不出什么。
“别跳了。”国师魈在暗中叹了口气,朝她招手,“再摔一跤真成了傻子。”
她提着衣摆向国师魈走来,以为他要说些什么。
“府里吃穿用度清减,拘的你无聊。”他拉着辛明燕的手,缓缓说道,“明年,明年我一定差人布置好。”
辛明燕眯眯的笑;“今年还有个把时辰,你就想到明年去啦?”
国师魈抬手,本想摸她的鬓角,又顾及她额上的伤,缩回了手:“我还是希望你年年岁岁都好。”
辛明燕拽着他额前垂下的白发,扯了扯,道:“我也一样。”
“你、王兄、阿魏,我希望你们都可以得到自己应得的东西。”
国师魈看她,心想自己应得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他似乎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王兄这些年变得贪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