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会,身后人没动静。李素月回头,见云白鹭面色犹豫,“我自己走就好。”她当年胡闹着找人吹吹弹弹、三媒六聘一股脑堆李家铁匠铺子门前时可没这么羞涩。
“怕什么?”李素月拉她胳膊,轻轻用力提起她双腿盘在腰间,沙海城里背个人堂皇回家而已。
云白鹭的双手撑在她肩膀似乎要推开,“背谁都行,唯独我不可以。”她闹过的荒唐事沙海人都知道,李素月为了避嫌也有好些日子都对自己避之不及。现在她不再轻狂,想得也比以前深。
“怕寡妇门前是非多?”李素月已经站起来,再抓起包裹,“郎中说你近来不要骑马了,稍后我再来牵五斗它们回去。”她步履轻快,顺着云白鹭给自己指的路很快就绕到了侧门。
沙海城内又渐渐热闹了,客商忙着进出货,关门了好些日子的店铺全都开张;环饼骨头羹糖果子的香味在街上流窜;出门玩儿关扑掷铜钱的也在街头聚拢起一堆堆人;起起伏伏的驴马骆驼呼哧或低嘶;李素月背上的云白鹭最打眼。
认识她们的人看到二人这副模样不免惊诧,“哟,几年前那事儿难不成真的?怪不得李素月早就闹着要和吴家废了婚约。”
闲言碎语吹进云白鹭耳中,她往李素月背上靠得紧了些,伸掌罩住了她双耳。
李素月感受到耳廓的温暖,笑了笑,“不碍事,废婚约确有其事。”再几步绕到小巷口,听到身后动静的李素月步伐渐渐慢了下来,她转过身,抬头看着面前人,“燕娘?”
“月娘,你可算回来了。”燕娘脸上尽是喜色,她站在铺子前早就看到了李素月,一直追了过来,“山翠说你去延州办货,怎想到遇到兵事就回不了城。”她亲昵地上前搀住李素月胳膊,这才关切地抬眼看云白鹭,“云大小姐这是?”
“没事,受了点皮rou伤得回家养着。”李素月对燕娘客气地笑,后撤半步脱开燕娘的手,“回了。”
云白鹭得寸进尺,下巴靠在她肩头,婉约里泡着三分癞皮味,“我想吃你做的角儿。”
“回家做。”感受到后背上娇软气息,李素月的手隐隐用力。随后她吐出口气,三步并作两步地小跑起来。燕娘则在巷子口目送着她们,半晌没说出话。
山翠见到姐姐回家就上前抱住哭个不停,顾不得李素月身上还矗着一个。李素月无奈地看着一旁傻笑的师弟燕云汉,见他无动于衷,只好哄妹妹,“让我把阿鹭放下来。”
放哪儿?忙着擦鼻涕眼泪的山翠回神,“我帮你们。”
“不回那院子,就在咱家住着。”李素月脚步朝着另一个方向,云白鹭也吃惊地抓住她肩头,小声嘀咕,“太麻烦。”李素月当没听见。
山翠先一愣,几人随即急忙忙地将云白鹭送到了李素月屋内。
给云白鹭支棱好枕头被子,李素月依旧顾不上休息,起身就去院子打水洗脸洗手,一边嘱咐着山翠,“你先去和面剁馅儿,一会儿包些角儿。”
“买不着羊rou了……”自从围城,山翠他们这些日子都靠着干粮度日。
“知道了。”李素月擦干净脸,顾不得换衣服,“我去弄。”
李家铁匠铺子的当家人向来话少事利落。可山翠没和姐姐说够话,就忙缠着她一同出门,临回头嘱咐燕云汉,“你把面和上。”
李素月脚步稳而快,再和锦王府侧门的司阍打了招呼说来取马,被人客气地领到马棚。
前方五斗头回吃赵家饲料,正嚼得摇头忘形,看到李素月来开心地哼哧了声——马在王府里都过得快活,何况是人?即便如此,她还是毅然地将云白鹭背回了自己眼下连口rou都没有的家。
上马后姐妹俩跑到城南,敲开了相熟的一家苏屠户,对方见是铁匠营李家姐妹也不多推辞,扒开积雪下的rou罐子,“今儿现杀的羊,赶上开城的大好日子,一个时辰就卖完。留了这罐本是想自家吃的。”分了一半给李素月,屠户收了银钱后笑呵呵的,“月娘,我要的那把宰羊刀可要打得再锋利些。”
李素月谢后回,“明天就让我师弟给送来。”
山翠得了羊rou喜滋滋的,“阿姐怎么知道这家还有余货?”
“这苏屠户向来是个做买卖的好把式,知道待价而沽。犯不着在人心惶惶时赶着卖羊rou。没听他说今儿一早才宰了羊?加上他半个月前就找我要打把新刀,我就径直来找他。”李家的当家人并非面上看起来那般清冷,早就在人情世故间锻炼得从容。
见李素月的脸瘦了一圈,Jing神头却似比出城前还好。山翠还想问她这些日子上场打战没?她自个儿可是抡了十五斤的铁锤上城楼直接帮将士们修兵器。还有花娘几时回来?当然也想问自己这婚事几时办?但看姐姐的侧脸像浸在什么专注的念头里,没空和自己言语,山翠闭嘴等她出神。
李素月拉着缰绳走了会儿,忽然道,“去酒巷。”
再打了壶烈酒,花了比平时贵几倍的价钱。李素月掌家向来俭朴,从不在酒水上大手大脚。山翠转念一想,阿姐定然在外头九死一生惊魂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