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人如箭如电,马蹄沾雪即离,快得让沙海城楼上的人一怔。
谢蓬莱则在城头沉着指挥,投石浇油发剑扬灰无所不用。此时天色尚好,一时还刮起了西南风。谢蓬莱看了眼被吹扬的旗帜,和离昧商量,“城内三眼井巷东头有个王家铺子卖纸鸢,且统统购来。再将花巷里懂北夏语的伎人连同他们的乐器也一并喊来,要快。”
离昧聪慧,转念一想,“好计策。”两人颔首后她便去办事寻人。
久攻不下的李继信此时火气更旺,他一面催促前锋攻城不要胆怯继续加人,一面恨不得自己提剑上云梯奔上沙海城楼将那个管事的女人给杀了泄愤。
再片刻,后方传来sao乱,他派人去看,得知肋部来了一队不要命的马队冲喊,“缴械于北门下可领银五两回乡。”说得是北夏语,人人都听得懂。
乱了阵脚后,沙海城楼此时又传来北夏人熟悉的《西凉伎》,吹拉弹唱就一句北夏话,“斩李继信人头得银万两。”一时好不热闹。而空中还有成百纸鸢飞来,上面携着的大字被人念出,“斩李继信人头得银万两”。
李继信恼羞成怒,“射下来!”一时密密麻麻的箭头又飞向空中,无功而返后又落向了自己人。
李继信只能亲自督阵,“敢撤离者,杀!”
风声、马蹄声、兵器的交融声、敌军的冲杀声、沙海城上的乐唱还有纸鸢在空中鼓噪的猎猎脆音……诡谲得让人难以清净,既挪不开眼又张不开耳。李继信的手下有不少马贼出身,有钱就是娘,又冷又饿了几天就等着打下沙海大肆抢掠。现在一听有钱拿,心动的不如眼动的快,眼动的不如脚动的快。
他只能下令追杀逃兵和截断肋部的敌人。可这帮人贼得很,散话后只砍杀挡路的人,来如旋风归亦无影无踪。锦王看敌人阵型乱了,令道,“回城!”
身后的骑兵哪里过了瘾?卢向春咋舌,“这打个劳什子?姑nainai的腿脚还没热乎呢。”
赵宜芳笑,“先回去歇口气,以后有的你忙乎。”
诸人回城前也都看到了空中纸鸢,城头的热闹也听在耳里。卢向春叉腰大笑,“定然是阿谢想出来的,真是个鬼机灵。”
赵宜芳问那北夏话是何意?
卢向春笑,“唱得万两银子换李继信的人头。听说阿谢向殿下立过军令状的,一定要拿下此人的头颅。”
赵宜芳皱眉,“真是……”不是自个的钱她花起来不心疼,还没进家门就已经理了本乱账。
卢向春却道,“阿谢向来不会赔本,殿下可放心。”她看了眼身后战局,“向春还有别的事就暂不回城,等敌军退后我就返回,先告辞了。”
赵宜芳知道她身份特殊,定然和老保胜军有约定,便点头,“辛苦卢军士,路上小心。”
卢向春策马走远,长出一口气的任五赞道,“好女子。”刚刚看过卢向春一人骁勇连斩七敌的他也佩服起来。再看刚才分毫不惧阵、也斩了三敌的赵宜芳,任五更是自豪,“殿下亦英武。”
赵宜芳似笑非笑瞟他,“你尽夸她便得了。”
城上《西凉伎》唱声中加入了沙海守军的,每个声调飘扬着戏谑和自信。赵宜芳等人在歌乐声中回到南门,身后已经追了敌军,墙头上等候多时的离昧指挥着放下城门,等全部人进城后重新放下铁闸版。
喘息未定时,离昧忽然喊,“殿下——”
赵宜芳奔上城头,见锦王归来,沙海守军战势更壮。在众人的注视下,赵宜芳随离昧踏入高处角楼,果然看到原先铁板一块的北夏人混乱如蚁:要钱的,要人头的,还想打的都乱成一团。
看着惨状丑状的赵宜芳眼神渐渐冷了下来,“邹士衍言本王意气,可离昧,世间的争战有多少是因为女人的意气而起?”
离昧一时无言以对,等了片刻,远处又出现了大片骑兵冲击着北夏军尾部,定然是李素月她们也到了。“这次也并非因殿下意气而起,收场的却是殿下。”虽然局势大好,离昧也笑不出。
“我一个人可收不了。”谢蓬莱,离昧,李素月,云白鹭,卢向春,还有为了守城扛着铁锤上楼的李山翠……也有谢师倾心的那一位,她们都被卷入了这一战。好在,没一个退却的。
残阳赤,草木枯,一片片白雪被人尸马血染红,大好的河山总有大把的人来挥霍践踏。也总得有大把的人来拼死守护。赵宜芳卸下头盔,额上濡shi的发丝冒着丝丝热气,“总算争了这一时。”
第66章
李继信围沙海的第九日,数日不能得寸土的北夏军发生了多次小哗变。丢盔弃甲换银子的有千余人,铤而走险想取李继信人头也有几十人。剩余的人日夜惊惧,因为前有狼后有虎,无论保胜军还是镇戎军或是德顺军都是下刀利落,“等着拿他们的人头还钱”——这是他们军中流传的,沙海城坐着个花钱不眨眼的人,既然要买李继信的人头,他的部下们的人头也值钱。
这倒是赵宜芳没想到的,流言传到耳中时她如梦方醒,“论做买卖,北夏人也不差。”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