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家家的,捡人家剩的饭碗,成何体统!”一位白发老太,怒目圆整看着自己。不待自己辩解,那老太又用拐杖打了自己一下:“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饿了好几天的周予敬哪经得起老太太这一拐杖,体力不支的他一个踉跄,瘫坐在地上。
正当周予敬打算还嘴之时,老太太将一个小陶罐丢到自己面前。周予敬一打开,看见里面白花花的膏体,伴随着阵阵牛nai的味道。
“这叫酥酪,牛ru做的,干净的,没人碰过。”
周予敬并不喜欢牛ru,平日里很少吃ru制品,而且那个酥酪特别甜,甜的发腻,但他哪里顾得上这么多,如饿虎扑食一般,狼吞虎咽起来。完全不顾形象,吃得满嘴都是,部分白色ye体,顺着嘴角低落在胸前的衣服上,洇shi了一片。
没一会的功夫,瓦罐就空了。意犹未尽的周予敬甚至开始舔瓦罐口处剩余的牛ru。
“啧啧啧……吃没个吃相!”老太太嫌弃地瞥了自己一眼,随后又用拐杖打了自己一下:“跟我走吧,好歹换身衣服,姑娘家家的如此蓬头垢面,啧啧啧……”
就这样,周予敬被婆婆领回了家。
最开始,他对婆婆的印象并不好,这个老太太,事多脾气差,一生气就用拐杖,铛铛铛地敲击地面。年龄大了脑子也糊涂,给火炕添柴火时,总是从下面的往外抽,自己刚刚累好的柴火推,瞬间坍塌。
说话总是唠唠叨叨地说个没完,一件事情啰里吧嗦地重复好几次,还总是看不上自己的手艺,嘴巴也毒。
“都跟你说了,鱼熬汤之前要两面先煎一下,这样熬出来的汤才会又白又浓……什么?煎过了,不可能!我老太婆这么多年的经验,你看你就没有煎!就算煎了也是下锅就捞了出来!我年轻的那会做的鱼汤,邻里街坊闻见了都说香……啧啧啧,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虽然婆婆有万般不好,但有一点,她从来没有撵过自己。
鱼汤的鱼rou,也多半是往自己的碗里添。
*
老都来了,索性,把自己枕头下的护身符拿走吧。
那是来到婆婆身边一年后,婆婆在山上的寺庙里替他求的,说是能驱鬼辟邪,保他平安。
别的可以不要,但这个护身符,周予敬想要留在身边……作为对这三年的记忆。
周予敬轻轻地推开院子的木质小门,发出“吱呀”一声声响。蹑手蹑脚地走进院子。
院子里,柴火在厨房外的墙面上堆得老高,两口大缸里也盛满了清澈的泉水,这些都是他离开前,为婆婆做得最后的事情。看来,真的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他小心推开自己那个房间的门,谁知婆婆正坐在他房间的炕上,倚着手臂打盹。桌上放着一只小碗,似乎是怕碗里落灰,碗上盖着一个小碟子。
周予敬看见婆婆的一瞬间立刻转身,如被发现的老鼠一般,想要尽快逃离现场。
“回来了?”婆婆双眼缓缓睁开。
“婆……婆婆。”
“喏。”婆婆揭开扣在小碗上的碟子:“酥酪,新做的。”
见周予敬没有动作,婆婆搭在桌上的右手,只见敲击着小木桌,质问道:“怎么?嫌我老婆子手艺不好?我给你讲,我年轻那会……”
“您不想问我些什么么?”周予敬打断了婆婆的话,他一直背对着婆婆,他不敢直视婆婆的眼睛。
“问什么?你是谁?从哪来?要到哪去?是男是女?”婆婆叹了口气,起身,端着小碗来到周予敬面前:“我老婆子只知道,你是与我相依为命的小婧,是照顾了我三年的小婧,这就够了。”
“婆婆……”周予敬直接抱住婆婆,下巴抵着婆婆的肩膀,眼框shi润。
“挺大的人了,哭什么!成何体统!”婆婆虽然嘴里这么说,但左手还是来回捋着周予敬的背:“你再抱一会,我这碗要拿不稳了,若是打了,这二钱银子就浪费了。”
周予敬被婆婆的一句话逗笑了,他手上放开了婆婆的肩膀,接过婆婆手里的碗,二人在炕上面对面做了下来。
“事情都解决了么?”
周予敬点点头。
“你这是……打算要走么?”
“我……我没脸见您,我……我骗了您。”周予敬低下头,汤匙在手里打转。其实,他知道自己没脸回来,毕竟这三年,他都以“姑娘”的身份住在婆婆家,就这样一直骗了婆婆三年。
“其实,我老婆子也骗了你。”
“?”周予敬惊愕地抬头。
婆婆左右环顾了一下,一手掩着嘴,故作玄虚小声道:“我年轻那会,熬得鱼汤跟你的一样,又稀又寡淡,是后来,听邻居的大婶教我,熬汤之前要先给鱼煎一下的,所以根本没人夸我汤熬得好。”
“……”
“这样算来,你骗我第一次,我也骗了你。”婆婆笑道:“咱俩就算扯平了。”
“婆婆……”周予敬鼻子一阵酸楚,不由自主地哽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