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儿,你在塞外只看见大漠孤烟,平沙旷野,进京都后只见到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便以为京都繁华容易,而塞外平安却难,却不知这锦盛背后的险境要几倍于沙场。我入主中宫多年,可哪一日不是如履薄冰,生怕朝中的哪句话就招来了花团锦簇背后的匕首,哥哥的哪个举动就换来了觥筹交错之间的酖毒。卿儿,你若真心为了薛氏,就断了从军的念想,你这想法对薛氏而言,无非饮鸩止渴。”
络秀听了这话,心中竟觉得异常凄凉,她抬起头,卿儿的眼里涌了泪水,哭着道:
“那我就要嫁给李绪,终身留在京都吗?”
皇后拂去了她眼角的泪水,轻声说道:
“李绪乃是李氏嫡系,他的父亲吴王和皇上一同在宫中长大,据说两人小时候共一个ru母,感情甚笃。你若嫁给李绪,做了他的王妃,相同于薛氏兵权自此旁落,皇上便能免了惧惮之心。还有卿儿,你天天这样一身骑装,无非在圣上面前昭示野心,才叫我坐卧不安,你日后要像宫中其她贵女一样,穿着漂亮的百褶裙,才能让薛氏安宁,皇上放心。”
络秀听了皇后的话,默默点头,她的泪水中流溢着卿儿断绝了的念想,待眼泪干枯的时候,她的眸子里只留下了属于京都贵女的温婉自持,和微不可察的无望。
那双无望的眸子陡然一变,瞬间化成了李昙那双无澜的眼睛和他常年紧皱的眉头,络秀心中害怕,猛地惊醒了过来。
一片鲜绿的枣叶落在络秀的侧脸上,原是它搅了络秀的惊梦。
络秀抹了抹眼角的泪痕,望着茂盛的枣树,心还停留在那个梦里。梦里的卿儿想来就是吴王妃,皇后的侄女了。络秀心下奇怪,那梦真实得像是过去发生过的场景,如今醒来都历历在目,自己又怎么会梦见吴王妃呢?更令络秀诧异得是,在梦里,她不仅和吴王妃共享一个身体,连心意都是相通的,络秀懂她的踌躇满志,也懂她的身不由己,她所有的痛苦和无望络秀竟然都能在梦里感同身受。这世间真是光怪陆离,络秀不禁想,素未谋面且去世多年的王妃竟托梦给她沈络秀一个陇西的无名小卒,说来谁人会信?络秀看了自己身后倚着的这棵枣树,一个念头浮上心头,难道这单雄信墓真是吴王妃自缢之所?
络秀看着日头已经西斜,想起申时和弘景的约会,终是站起了身。若真如梦中那样,贵为将军之女的王妃却依旧要听从父母之命,困在这京都,那自己这样不足为道讨生活的镖师,又痴心妄想着什么呢?今夜定要对弘景坦白自己的亲事,她与弘景注定有缘无分。
络秀拍了拍身上掉落的叶子和尘土,最后望了一眼单雄信的墓碑,又回到了甜水巷的喧闹中去。
“哥,你看那人背影是不是沈络秀?”秦夕佳指着沈络秀的背影,问道。
秦睿正想着心事,听到妹妹这么问,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女子穿着骑装,她高挑的背影和侧面挺拔的鼻子确是和沈络秀有几分相似。
“沈络秀怎么会出现在世子新宅附近?难道她是来见世子的?”秦睿不禁想。
“沈络秀这个小贱人这回真攀上世子的高枝了,她肤色那么黑,比不上京都女子的半点白皙,不过五官端正了些,真不知道世子看上了她哪点。哥哥,你不是说我也会嫁入王府吗?等我做了世子侧妃,到时候看她这个贵妾怎么和我斗!”秦夕佳摇着团扇,恶狠狠地说道。
“世子酷爱奇石玉器,这两日要你做的功课可都做了?”秦睿没有理会秦夕佳,只是问道。
秦夕佳点了点头,说:“哥哥放心,我这几日发奋苦读,若是一会儿世子谈起玉石,我一定能迎合世子,让世子知道夕佳不仅貌美,还博闻强记。”
秦睿点了点头,目光却看向络秀离开的方向。上回大意,竟没叫这小贱人死在送镖路上,还让她成为世子宠妾。他秦睿在京都根植多年,这回在京都他定要亲自出手,确保万无一失。
“哥哥,你看什么呢?世子新宅到了,我们不进去吗?”秦夕佳看着出神的哥哥,问道。
秦睿收敛了眼中的恶意,闭了闭眼睛,睁开时,换成和气有礼的笑容,携着妹妹,进了世子新宅。
第二十七章
“弘景,你今日去江姐姐家如何?”
七夕夜,络秀和元镇漫步在潘楼街上,周边的小贩们都卖着磨喝乐,街上的孩子们也都穿上新装,手捧荷叶。络秀手里拿着“门神将军”,她的目光落在门神将军上,问道。
门神将军是造型像门神爷的果食,果食由油面、糖和蜂蜜制作而成,果食的造型可以千变万化,捏成各种样子,和蜜煎雕花有些类似。
“很顺利,我听江先生说,回礼都准备好了呢 。”弘景的手里则拿着刚买的双头莲,络秀刚刚看见了双头莲好奇,买了放在手里把玩了一段时间,就又给了弘景。
弘景今夜穿了一件崭新的白衣,衣襟上还绣有半开的幽兰,整个人看上去容色如玉,如圭如璧。弘景看着身边的络秀穿了崭新的石榴红裙,肩上还有一条江姑娘送的薄纱披帛,挽起的头发上簪